“你!你说什么?!”
刘湛被刘学渊撵得满院子跑,只见刘学渊将手中扫帚舞得虎虎生风,抽得刘湛哇哇乱叫。
“爹!我这是兵法,劫敌国的粮草扩充我们自己的军营,这可是有写在兵书上的兵法!”
刘学渊哪里管他兵不兵法的照抽无误。“你还有理!擅自出兵燕地,此事要是传了出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刘湛知道得先让他消了气,挨几下打不算什么,打累了自然就消气了,因此逃跑也是假装逃跑而已,若他真的想跑刘学渊怎么可能追得上。
“可是我若不这样做哪里来粮草养兵?我手下要养百多号人,吃的用的都要花钱,还有武器辎重也不够数。”
刘学渊追得累了扶着腰气喘吁吁。
刘湛趁机又说。“这些贵族部落囤积粮草攻打苍霞平原,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伪作山匪劫粮也对大局有利。”
“可到底是太过危险!我不许你再出兵!”刘学渊又想抽他,可是手酸得都抬不起来了。
刘湛理直气壮道:“我不只要养一百号人,我还要养数千人,这些人是我的亲兵我不能亏待了他们,粮饷从郡城到州府县衙被层层克扣,到得士兵手中只余三分,士兵就拿那点粮食自己尚且吃不饱如何为我做事?”
刘学渊大骂。“你做点正当的买卖照样能赚钱,天下那么多赚钱的法子你偏要去打仗!你!你不要命了!”
“我等不及,我需要扩军。”
刘学渊气个倒仰。
“给我跪下!!!”
刘湛听话跪下。
“我们刘氏一族四世三公,怎地生出你这逆子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
父子两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全家人,走廊上全家人都在,赵氏又着急又心疼,老太太几次欲言又止,但是父训子天经地义旁人没有插手的理。
刘学渊丢下扫帚取来更粗的木棍。“我最后一次问你,往后不许再出兵燕地,你可答应?”
“我必须这样做。”刘湛面不改色。
“好,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但是我们刘氏家训容不下你这个逆子!今日这四十九棍是列祖列宗定下的家法,你若受得住我既往不咎,你若受不住,你这小兵官也别当了给我待在家里!”刘学渊言出必行,今日这四十九棍他不会手下留情。
刘湛只挺直了腰杆。“打吧。”
棍棒落在背上的声音让人心头发颤,几个小孩怕得躲回了屋里,三岁的淙儿哇哇大哭,赵氏抹着眼泪把小儿子抱走,老太太想上前去拦,刘学逸刘学礼两兄弟摇着头把老太太请了回去。
宋凤林脸色惨白的全程看着,一共四十九棍一棍都没少,打到最后刘学渊把自己的手都打麻了,刘湛愣是没发出一声没求饶半句。
刘学渊气得丢开木棍转身离开,宋宜均忙跟了上去,一时院里只余下少年三人。
宋凤林第一时间扶住他。“你还好吗?”
刘湛双眼猩红,此时才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小连,快去请张大夫!”宋凤林着急道。
李小连都吓懵了反应过来忙冲出家门去请大夫。
刘湛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背上青青紫紫一片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看着相当可怕,张大夫也吓了一跳,幸好诊断之后确定没有伤及肺腑,刘学渊到底是没有下狠手,不过这伤也够刘湛受的了。
当晚过了子时刘学渊书房里还亮着烛光,赵氏刚给刘湛喂了药,见书房亮着光便寻了过去。
刘学渊颓然的坐在书桌后,瞧之老了十岁。
“夫人,你可怪我?”
赵氏摇头,红肿的眼又浮出泪花。
刘学渊长长的叹息。“行兵打仗岂是儿戏,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此子早慧,我恐他自持聪明不知天高地厚,若不将他打怕了,他怎知诸事无常,他怎知要惜命!”
赵氏垂泪。“我知道你用心良苦。”
刘学渊心里五味杂陈心痛难当。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话,刘学渊到底是坐不住又一同去看了儿子。
刘湛足足昏睡了一夜,醒来时正好是晌午,睁开眼就看到了宋凤林坐在他身旁看书,穿的就是刘湛最喜欢的那身青衣。
“你醒了?”宋凤林虽然看书实则一直有关注他,见刘湛睁开眼便立即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我渴……”
宋凤林忙又给他喂水,刘湛缓了缓觉得清醒些了便又喊饿,赵氏一直有热着粥在锅里等他醒来喝。
“你不应该在刘叔气头上的时候说那些话,平白挨这一顿打。”宋凤林一边喂粥一边一边数落他。
“我就是要他死了那心,要打要罚早点来,这是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刘湛说罢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的又说。“他还得再打我一回,恐怕还会打得更狠。”
“你还想做什么?”宋凤林被他唬得一愣,实在是这人太能折腾。
刘湛只笑着看他,宋凤林被他看得一头雾水。
宋凤林没好气。“我看你是没事了,那我先回房了,你再睡一会。”
“别啊,我疼,我哪哪都疼!”刘湛忙拉住他的手。“你在我房里看书写字都一样,让小连帮你把东西搬过来陪陪我吧,你不在我要疼死了。”
刘湛这人没脸没皮各种不要脸的话张嘴就来,宋凤林怕被人听了不好只得答应过来陪他。
年轻人的身体恢复快,刘湛第二天就能下地走了,没两天便能来去自如,身体一无碍他便不愿意在家待着,如今手中有了本钱也该给家里添置一些田产。
为了不引人侧目,刘湛打算先添七八亩,还要买头耕牛买头驴子,耕牛劳作,驴子拉人。
这日刘湛带着银子和李小连下山买牛买驴子,他们两人也不懂看牛,瞧着觉得壮实两眼有神便买了,连驴子一共花了三十二两银子。
两人牵着牛和驴悠悠往山上走。
刘湛看着那辆一直坠在他们后面不远不近的马车觉得不对劲,难道是劫匪?这里是上山的盘山路,左边是悬崖,右边是林子,四周荒无人烟,若被埋伏就糟糕了,刘湛不喜被动,既然来者不善,还不如先发制人!
“小连,那辆马车有问题,我去会一会,你们见机行事。”刘湛说罢跳下车。
后面那辆马车驾车的人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车厢里似乎还有一人不时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你们是什么人?”刘湛抱手站在路中间丝毫不惧。
这时马车上的那人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刘湛见是一名头发半白的老汉,一看就知道不是劫匪了心里更是疑惑。
“你们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刘湛大声又问。
那年轻人搀着老人家快步上来,那老汉从下车就直直盯着刘湛瞧,嘴里念念有词。“像啊,太像了,我瞧他就是湛儿。”
“爹,我上前去问问,你不急。”年轻人刚说话老汉就扑上刘湛了。
“湛儿,你是湛儿!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管家刘忠啊!!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啊!可让我找着了啊!”老人家抓住刘湛的手臂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刘湛整个一惊,他不认识刘家旧人,但是看老汉痛哭流涕的模样不像作假,此时说也说不清楚只能先带回家再说。
来人确实是曾经的刘府管家,刘忠一家从祖辈开始就是刘府家奴,每一代都任刘府管事,生在刘府长在刘府与刘府休戚与共。
刘家今日闭门谢客,刘湛让李小连守在院里不要让外人靠近。
刘家各房都聚在老太太屋里。
刘忠一边抹泪一边述说着这五年间的事。“事发之后,我听从老爷的安排一刻不敢停留带了家眷逃出京城,因担心圣上迁怒,我们一家星夜逃往南方一直辗转各地,过了两年才听说老爷在狱中自尽刘府一案了结,我们一家忙又赶回京城打探消息。”
“我回京之后找到二老爷,二老爷查到了流放地,约在北疆齐云山六县一带,刑部文书上只有判往北疆的判词,犯人具体安排还得到了岑州府之后层层下放,那时刘氏宗族人人自危,二老爷不敢轻举妄动,给了一笔银子让我先到岑州府打听。”
齐云山何其广阔,岑州有六县之多所辖数百个乡,村庄更是多不胜数,刘家人触犯天威,刘忠不敢大张旗鼓的寻人,只能一县一县的寻,几乎踏遍了齐云山。
“老夫人,刘忠来迟了。”刘忠坐在老太太下首自责垂泪。
老太太拿着手帕不住地抹眼泪。“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从前老太爷在世时就最是疼你,说你忠厚勤勉能担大用,如今我们一家蒙难你还能不离不弃,我代刘家感谢你。”
“老夫人这话就折煞我了,我再苦也比不上诸位主子受的苦。”说罢刘忠又低低哭泣。
屋里满室寂静,只有或低或高的抽泣声。
刘学渊双眼通红,他想起了父亲在狱中的愧疚在死前的绝望,他的父亲早料到有此一劫,却怎么也没料到宣帝隐忍多年突然发难决意要至他们一家于死地。
刘忠取出怀里剩下的银票说:“二老爷给了一万两银票给我路上寻人打点用,我花了八千两还剩不到两千两。”
刘忠把银票呈给老太太,老太太长叹一声示意刘学渊收下。
刘学渊二话不说就给了刘忠五百两。“刘管家,这是你应得的,若是他日刘家还能再起另有重酬。”
刘忠父子从刘家现在住的地方就看得出来他们日子过得不容易坚持不肯要。
刘湛说:“你们就收下吧,现在我们家这情况有钱也不敢花,即便你给我们送来十万两也没有用。”
刘家在武源县身份尴尬,沛县令忌惮京城刘家对他们多有宽容,因此他们这三年来才能如此平安顺遂,开书院混口饭吃还在沛县令的底线之上,若是拿着钱恢复往日富贵生活断然不行。
刘忠想明白了便不再推辞又道:“我打算让儿子回京接了家眷过来侍候诸位主子。”
刘学渊忙道:“不可,我等是犯人怎能还有下人侍候?”
刘忠十分不舍,他好不容易才寻回家主,他们几代人都是刘氏家生子,与刘氏休戚与共,若离了刘氏也没有去处。
不仅刘忠不舍,刘家人也相当不舍,不是有没人侍候的问题,而是好不容易才重逢,一时大家都十分失落。
刘湛也赞同刘学渊,如今他们一家还需要夹着尾巴在武源县讨生活,一时也觉得这日子太憋屈了,刘湛心思活泛很快又有了主意。“不如你一家先在县城里住下,我们面上装作不认识私下里保持联系。”
“湛儿这个主意甚好!”刘学逸直拍大腿同意。
刘忠父子也十分欢喜,此事先就这样定下来。
刘学渊说:“我本想留你父子用饭,但是村中人多口杂,今日就不留你们过夜了,待你们在县城里安顿下来,我们再行联系。”
刘湛反而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但是刘学渊不想节外生枝也没错。
当晚刘学渊让刘湛到他屋里谈论白天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学渊已经习惯了遇事先与儿子商量。
正好刘湛也想找刘学渊,因为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刘学渊觉得刘忠一家住在县城时间久了迟早会被沛县令发现,毕竟武源县城就那么点大,恐怕刘忠一家前脚刚落地,后脚就有人打听他们的来历,刘湛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找刘学渊说的也是这事。
“爹,咱们一家如今都在沛县令底下讨生活,即便没有刘管家这事,我们也得跟沛县令打好关系,之前咱们家里一穷二白没有法子,如今有了银子,沛县令那边的关系也得疏通疏通才行。”
刘学渊时常惊讶于刘湛身上对人情世故的老练,像这种官场老油条似的调调真让刘学渊纠结,纠结虽纠结,但是他知道刘湛说得没错。
刘湛道:“我正头疼怎么给沛县令送礼,劫粮一事不能外传,若是送得多了难免引人生疑,刘管家来了正好,让刘管家代为出面,让沛县令以为银子是京城刘家准备的心意。”
刘湛又道:“刘管家的身份迟早瞒不住,不如主动让刘管家跟他打交道,一来让沛县令知道京城刘家来人了京城刘家没有倒下,二来让沛县令知道咱们有意交好。”
“送多少合适?”刘学渊想了想说。
“先送两千两,此后逢年过节每次送一些,春节送五百两,端午中秋等送三百两。”
“这么少?”刘学渊脱口而出,几百两银子在京官眼里就跟零花钱似的上不了台面,看看刘管家为了找他们上下打点也花了八千两,在刘学渊眼里一点也不多。
刘湛笑了。“爹,我听说别人给孝敬也就几十两银子顶了天了。”
他们几个少年偶尔下山去林记打牙祭,张小满是个八卦通总能搜来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像给孝敬这回事林记掌柜也有佐证,他们这种小商铺逢年过节上头要收四五两银子,像粮行商行则要给几十两,都是有定数作不了假。
沛县令在这穷乡僻壤没有多少油水,加上每年秋收在税收里扣下一点火耗,一年能刮个两三千两算不错了,沛县令也有上峰要打点,想要升迁也得砸钱,沛县令一直升迁无望说白了就一个字,穷。
刘湛深吸一口气。“如今有刘管家在,我得来的银子可以让刘管家代为置办私产,买些田庄铺子,田庄可以雇佃农,铺子可以出租,钱能生钱,往后的日子就越发好过了。”
刘学渊自然十分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