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惊到的人, 不是别人, 而是孟成真自己。
她看到地上碎掉的牌子,有一瞬间是脑子空白的, 根本无法理智地去思考她一开始在这辆地铁里的座位上,找到的那个婴儿,到底是大佬, 还是灵种幻化的。
这很恐怖你知道吗?
她一下子想到, 在这它创造出的幻境里,它不是可以变成任意的样子吗?
她甚至想到了,大佬的灵魂可能根本没有被拉入到幻境中, 因为他从来没有坐过地铁。
那她现在抱着的是什么?
念头动了的一刹那, 她的后背就湿了。
“吸收的记忆中有地铁。”她心神快崩溃的时候, 听到耳边传来了大佬的声音,“就算对方幻化成我, 你刚才拿的那件低下的东西也不会亮。”沈墨言冷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低下?
听到这两个字, 孟成真心脏又完好地回到了自己胸腔,安安稳稳跳动了起来。
没错, 能把这个世界说成低级世界,把普通食物说成垃圾, 把刚才高僧做法的牌子说成低下的东西,这绝壁是大佬没错!所有这个世界的东西,他都是用低来表示的, 比如说, 低等人类。
真是吓死宝宝了!
刚才那一吓, 浪费了她多少肾上腺素啊,她都要相信自己从车上醒来的时候,幻境阴谋就开始了,不过,如果她真的抱错了,刚才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时候,应该就是她生命里的最后一秒了。
然后游戏结束!game over!
可是,刚才牌子……它怎么碎了?
“用你们的语言,我的灵魂,还没有和这具身体完全契合。”
什么,什么意思啊?
“这具身体等级太低了,还有许多缺陷需要修复,如果放开灵魂力身体无法承受就会崩解,我只能封印住自己一部分魂力,暂时共存。”
哦,她明白,就像一只恐龙蛋塞不进鸟嘴一样。
要想吃掉,只能一天吃一块,慢慢适应慢慢吞。
她是不是说反了?怪惊悚的。
要这样说的话,那他现在身体是身体,灵魂是灵魂,是完全两个分开的状态?先不说这有多奇怪。
一个人,怎么能保持这种状态还能正常行动呢?这就跟人能操纵机器人一样难以置信。
所以,刚才的泰牌是碰到了他还没有完全契合入身体的那部分灵魂之力,才直接亮灯爆掉的吗?
……
异常景象让其它几个人震惊一秒后,全都惊恐起来,屁股往后飞挪了三尺远,连警察都退了一步,紧盯着孟成真和她身上的婴儿不放,脸色惊疑不定。
孟成真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这些人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和身上的小孩,她忍不住出声辩解:“诶,你们……他不是鬼。”
“那我的牌子,我的牌亮了,你怎么解释?”红衣卷发女一边受惊一边咄咄问道。
“呃……”孟成真脑门有点出汗,刚才的情况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块佛牌突然亮了起来,发出幽幽的绿光,它如果只是碎了,她还可以说自己没拿好摔掉了,可是亮了……
十八只眼晴都看到了,亮了……
这,怎么解释?真相说出来,真的一时之间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好吧?
根本没法说出来,气人!
更可气的是,她抱着的这个……这真是个小祖宗啊!还能说什么?他倒是一身轻松,屁股一撅脸一扭,只留下一个沉默背影和一堆烂摊子给她。
害得她脑子一时心虚又心急,运动得太快,脑门也湿了,我的天,她明明是靠脸吃饭的!不靠脑子的好不好?
“他的来历……他的来历,你们可以问问李警官,你们问她就知道了。”孟成真还好发厚,额角滴的汗没人看到。
李凝霜皱着眉头,眼前的事一件件的,确实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本身是坚定唯物主义理论的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让她很伤脑筋。
见其它人看向她,李凝霜犹豫了下,猜不到孟成真的用意,但还是据实说了,毕竟垦棱山隧道的事,记者采访报道过,温山的人都知道,也没有什么可隐瞒。
“她们都是垦棱山隧道坍塌事件的幸存者,婴儿的母亲当场死亡,这个婴儿是从已死亡的孕妇身体里取出来……”
“补充一下啊。”孟成真打断道:“李警官可能不了解情况,我是幸存者,当时就在场,他母亲已经死了,死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尸体当时僵了?”
周围人还是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棺材子你们知道吧。”孟成真说:“他是死人生出来的。”这个时候也就只能理直气壮地忽悠了,否则个个都要将他当鬼掐死,那还得了。
“这种人,从生下来就带着死人的阴气,也可以说是鬼气,他摸牌子,牌子有异常,这很正常的。”
是吗?
所有人面露疑惑,但又无从反驳,不知道怎么办好,这个说他是鬼,那个说他不是,各说各的道理,好像还各有道理。
那到底听谁的?
鬼到底是谁?
一群人很茫然。
“你们……”一米八四的壮汉抖着声音突兀地说道,“你们不觉得少了一个人吗?”
他边说边又手指着旁边,腿却在抖动,只见,他身边原本站着人的位置,有一滩血,有个人刚刚就在所有人中间,消失不见了。
“是那个打工的!他,他怎么?”
“呜呜,我们都会死吗……”
“放我们出去!你这个恶鬼!”有人失控的朝地铁大叫,地铁里却传来了他的回音。
“你…个恶鬼…”
“恶鬼……”
“鬼……”
……
回音听得所有人毛骨悚然。
就在众人张皇失措不知所以的时候,刚才那个双腿抖动的一米八四壮汉,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惨叫。
只见他身体像一块融化了的冰淇淋,慢慢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化成了一个血人,然后滚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嚎叫……
所有人都吓傻了。
孟成真也急得不得了,她也害怕,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大佬 ,大神!这怎么回事啊?对方怎么吞的频率这么快,我该怎么办?”
不是说要消化的吗?刚才已经连吞两个人了吧?其它人都吓到了,这种状态下,很可能会有人立即成为第三个、第四个,她也不例外!
大佬在她耳朵不急不缓道:“刚才,它发现我了。”
“发,发现你了?那怎么样?”她急问。
“它想速战速决。”他停顿下才说:“小心,它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
“??不要吓我啊!”
“它知道我行动不便,只要砍断抱着我的人双腿,我就无法找到他的本体……”
孟成真立即将腿往后缩,mmp,有没有搞错?她招谁惹谁了?
“你别再吓我了,我怕的要死,我该怎么办?”孟成真虽然身体没哆嗦,但她心哆嗦啊,吓得。
“不要让它主动找你,它吞了五个灵魂,意识变强,具有一定攻击力,在它的幻境里我没办法保护你。”
“那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不让它主动找我?”孟成真着急着看着一米八四的壮慢慢融化掉,只剩两截腿,就跟个燃烧的蜡烛一样,这灵种的进食方式也太特么惊悚了。
“想你最恐惧的事。”
“啊?”
“既然无法阻止它找你,那就引它主动来找你。”
“这,这什么逻辑?”不让它主动来找我,我却主动引它来找我?什么意思?关健时候脑子不够用……
“你内心最恐惧什么,想。”
“最恐惧?”孟成真慌乱的思考着,她人生最恐惧的是什么?她最恐惧的其实并不是自己会死。
而是父母的死亡,亲眼看着从车里抬出来亲人的尸体,那些场景她在梦中千百次反反复复的梦到,每次都大汗淋漓的醒过来。
那是她内心最可怕的噩梦。
想到这些,她眼晴有些发红,可旁边的红衣卷发女人却在尖叫,叫得她耳膜抽痛。
“别叫了!你叫什么?以为只有你最害怕,你最惨吗?”
孟成真只是被吵得烦燥无比,下意识的喊出来。
那红衣卷发女人前一秒尖叫,后一秒立即不甘弱的怼过来,“你喊什么?你跟我比惨?你一个不缺钱不缺爱天天大学里被人宠着的小公主,跟我比惨?你有我惨吗?我三十了,被渣男骗光所有积蓄,没了孩子,永远失去了做女人的资格,天天靠皮肉生意讨生活,你伺候过男人吗?你知道伺候男人的女人有多惨吗?你还能有我惨吗?”
孟成真听着她的尖叫声,也失去了理智,她大声吼回去:“你的惨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活该啊!我才是无辜的!
你至少活到了三十岁,可是我连二十三岁都活不过去,你了解我们孟家的诅咒吗?没有一个人能活过四十岁,我两个小侄子没到十岁就死了,你觉得你失去了做女人的资格,可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就失去的做人的资格好不好?你儿子死了,难道我就没有亲人死吗?
我所有亲人都离开了我,我现在孤零零一个人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数着自己剩下的日子过活,连做梦都不敢想以前的事。
这些你经历过吗?你经历过,每天从梦中醒过来,全是父母亲人死掉的情景吗?车里就像一个封闭的匣子,我妈妈和姑姑活生生的被压扁成泥。
这些你都经历过吗?你看到过吗?”
孟成真的两行泪,从脸颊流了下来,那是她人生巨大的痛苦经历,之后几乎每天都会梦到,她梦到一片红雾,有东西将车里亲人的灵魂拽出去,她听到雾里面姑姑凄厉的惨叫声,听到爸爸的痛苦的嘶吼。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红雾的梦里,这就是纠缠孟家不知多少代的诅咒吗,这就是它的真面目吗?
她死后也要被拖进这里吗?也要发出这种凄惨的叫声吗?为什么?她们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孟家欠下五亿三千八百万生灵寿命,这些都是因你们死去的怨灵,所有人死后都要被它们拖进滚滚修罗雾中,扯断他们四肢肩骨,承受怨灵无穷尽的怒火与业火的炙烤,你听,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凄厉的惨叫……”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们该死!你们该死!还给我们,还给我们!你们该死!!!”
孟成真感觉到有东西钻进了脑中,全身有如火烧,痛的她不禁呻,吟起来,她模糊地看到自己身上开始出血,鲜红的血液顺着身体流下来,她在融化,还是……没有躲过去吗?
她痛的不停“嘶”气,痛得快要死了,头好疼,眼晴好疼,嘴巴好疼,意识也开始模糊,果然,还是逃不开这样的命运吗?
明明她找到了爸爸要她找的人,为什么,她还是要死呢?还是在最自己悲惨的二十岁,明明,她还……
在她意识逐渐在疼痛中模糊的时候,突然全身的火烧感消失了。
她意识再次回到了地铁里,她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手里抱着沈墨言,只是她一睁开眼,就看到眼前多了一张脸,橘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两只血红色的眼晴,正死死的贴着她一脸狰狞盯着她,样子有如恶鬼。
孟成真被这张鬼脸吓得心脏狂跳不止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脸颊旁多了一只小手,手里攥着一只黑色耳钉,熟悉的稚嫩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口齿清晰地说出了三个字。
“抓到了。”
然后眼前的地铁,就如同镜子被砸碎了一样,化成了无数碎片,落了下来。
孟成真一下子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