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要做手术了,你不早点睡在这儿干吗?吹冷风舒服么?”
陆越川摇摇晃摇的样子一看就是在生日宴上喝大了呗。
他带着一身的酒气,来到天台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顿时就勾起了嘴角,笑的挺怀念的。
“吹冷风舒服不舒服的,你不是也来了?”坐在军医院天台栏杆上的权煜皇没有回头,只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陆越川跟他一起坐下来。
就像……他们还是少年的时候一样。
他们还是少年,或者说的更直接点,还是人嫌狗不爱年纪的时候,权氏集团的天台,就是他们的小聚集地。不管他们要计划点什么,都是在天台上进行的。
陆越川回忆的笑了笑,“五爷,咱们有好多年没上过天台了吧。”
权煜皇只勾唇笑笑,不说话。
借着酒意,陆越川话多了起来,他回忆的说道,“那段日子,算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了吧?干爹干妈还没出事儿,权氏集团也蒸蒸日上,我天天过来找你玩儿。还有南宫,他虽然总是沉默不语的跟在咱们身边,几乎不怎么说话。但那段时光,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母亲死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孤儿。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拉扯大另外一个孩子?幸好,那时候有大姐帮他,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照顾妹妹,帮了他很多。而且大姐也心疼他,自己都是一个孩子却要照顾另外一个孩子。所以大姐很多时候会主动把小妹接到她的身边,让他卸下照顾妹妹的责任,恢复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时光。
他就喜欢来权家找五爷,不单单是为了找五爷,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在权家,他才能够感受到‘家’的温暖。有五爷,有大姐,就像一个家了。陆家大宅冰冰凉凉的,不光是他,小妹也不喜欢待在那里。
他们兄妹俩能长大成人,真的要很感谢大姐。
所以他是一直把大姐当自己亲姐姐的,对他而言,也是长姐如母。母亲死后,大姐就替代了他母亲的位置。这一点对小妹来说,也是同样。
五爷虽然也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可他就是这样儿。从来不说,他只默默的做。
小妹小时候问他最多的话,就是——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五哥哥跟大姐呀?”
那丫头真是都想直接过继给权家了吧。
“五爷,大姐这次好像真的生我的气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大姐都没跟我说一句话。她都不愿意给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今天可是我的生日,我是最大的。大姐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我这次好像真的惹大姐生气了……”
权煜皇不说话,只是拍了拍陆越川的手臂,示意他别放在心上。姐弟俩闹闹别扭,也是特别正常的事儿。大姐生气的时候,就是不说话。这情况,他跟陆越川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之前因为老六的事儿,大姐可是一年多都没跟他们俩说话。
等大姐气消了,也就好了。
陆越川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委屈,这样的表情真的只能在陆部长喝醉的时候看到。其他时候,想都不要想。
“不过我知道大姐心里是念着我的。如果她真的生我的气,不想要我这个弟弟了,就算是嫂子请她来,她也绝对不会从九处走出来,过来给我庆祝生日。其实我心里都明白的,但今天大姐都没有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我心里好难过……”
权煜皇忍不住笑了,“你真的不能喝多。等明儿你酒醒了,想起来自个儿现在说的话,你会羞愧的去自杀。”
“那我现在可管不上,我现在喝醉了。就是想说话。”
“我不就是为了听你说话,才大晚上坐在这儿吹冷风的?”
“嘿嘿,五爷,我很早就说,不管外边怎么误会你,说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可我知道,你最温柔细心。不过你的杀伐果决,外边倒是一点都没有误会。”
五爷的温柔,只会留给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对待外人么……他就真的蛮心狠手辣了。
陆越川感觉脑袋越来越沉重,借着酒意他索性把脑袋靠在了权煜皇的肩膀上,“唉……真的后悔了。当初我就应该经常跟你们一起喝酒的,也好练练我的酒量。这些年在酒桌上别的没学到,净学会怎么挡酒躲酒了。瞧,我这酒量都比不上原来了。今天才喝了几杯啊,我就喝大了。”
“你今儿喝了不少。”权煜皇勾了勾嘴角,脑袋的剧痛微微加剧,这令他表情不太好。如果是清醒时候的陆越川一定能看的出来,可现在陆越川喝醉了,他没有看到,便没有平常那么‘贴心又懂事儿’的结束这场闲扯淡。
“五爷,仔细想想,我好像受到你的照顾更多一些呢。就是相比于我帮你,如果真要算账的话,还是我欠你的人情更多一些。如果没有你跟大姐,妈死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兄弟之间,不算那些账。”
“是不需要算账,但大家都觉得这么多年是你亏欠了我。其实不是的,你没有亏欠我,还是我亏欠你更多。我今天不是喝醉了嘛……我说什么话都不作数的。”
权煜皇觉得好笑,“嗯,你说,我听着。”
他会坐在这里,就是在等陆越川像个老太太一样的喋喋不休唠叨的。
“我也不全部都是为了帮你,那也是我干爹干妈。虽然干爹干妈没跟我没怎么打过交道,可凭着你跟大姐的面子,他们俩也是我干爹干妈。我帮自个儿的干爹干妈洗刷冤屈,多正常啊。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我觉得值。只要能给权家翻案,给干爹干妈一个清白,我缺一条腿值。”
一说起陆越川缺了一条的腿,原本因为剧痛袭来而脸色不太妙的权煜皇,表情彻底的阴戾了下去。看来陆越川的这条瘸腿,会成为权五爷的一块心病,只要一提起来就会让他变了脸色的心结。
“连嫂子都有点这么认为。感觉我掏心掏肺的帮了你太多,连自己的一条腿都给搭进去了。其实不是这样儿的,五爷,咱们俩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就算是嫂子她也不明白,大姐也不全都明白。你没有亏欠我,就算是我现在瘸了一条腿,你也不用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真的不欠我的。还是那句话,是我欠你的。”
“谁欠谁不重要。陆越川,兄弟之间不能算账。我对你的不是亏欠,是愧疚。我本来可以保护好不让你瘸了一条腿,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你本可以不必瘸一条腿的,我愧疚的是这个,不是其他。”
他愧疚的,是他本可以让这样的事情避免,他有能力避免这件事。但他没能保护好陆越川,才让陆越川瘸了一条腿。他并不是因为陆越川瘸了一条腿而绝对愧疚他。说到底,他还是生自己的气。
“我知道。”陆越川嘿嘿一笑,两只手轻轻的在瘸了的那条腿上敲打,“可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对吗?我用一条瘸腿换来权家的翻案,五爷,你说这笔买卖我亏吗?我很赚的好吧。所以你也不用生你自个儿的气,那种条件下会出现这样的小意外,是我们谁都无法预料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断了一条腿,我只是瘸了一条腿。老白都说了,只要我乖乖听他的话做康复训练,以后走路是不会看出来我这条腿有问题的。”
“最好如此,不然我会生气。”
“那你一生气后果可严重了,为了不让你生气,我也会努力跟着老白做康复训练的。”陆越川扯了扯嘴角,“嫂子睡了?”
“我没回去,她睡不着。”
“那你快点回去陪嫂子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坐坐也就回病房去睡觉了。”
大家都喝了不少,每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让警卫员开车送回各家倒也不是不行。但那太麻烦了,反正这栋住院大楼本来就被九处包下来了,病房多的是,大家酒兴之后,都在病房住下了。
“你说你的,不着急。”
“我想了想没啥可说的了。想说的话不用说,你都明白。五爷,咱们俩一路走到今天,可真不容易,是吧?”
权煜皇回忆了自己跟陆越川一路走来的过程,饶是他都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儿,“是。”
真的不容易。
不容易三个字儿,可没有办法诠释他们俩一路走来的种种。
“但咱们总算是熬出头儿了。从今往后,咱们俩也不用这么辛苦又心酸了。嫂子说了,好日子已经到来。咱们接下来都是享福的好日子。”
权煜皇忽然问道,“蒋青云今儿没出现,你跟他发生冲突了?”
陆越川连连摇头,“没呀!蒋青云被嫂子接回来之后,我跟他都没有碰过面儿,怎么可能发生不愉快呢?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我今天过生日蒋青云都没有出现,大概他不是因为我才不露面的。五爷,是不是蒋青云已经知道了蒋大小姐跟亦花扯证的事儿?所以他今儿才故意推辞身体不舒服没来的?”
“不管他,只要你跟蒋青云之间没有闹不愉快就成。至于他为什么推辞不来,他对你重要吗?你过生日他不来就不来。他没有来,你看谁问起他了?”
蒋青云是他的盟友,是蒋欣然的哥哥,蒋青云在他们这里,也只有这两个身份。如果蒋青云真的很重要,那他没有出现在陆越川的生日上,一定会有人询问他为什么没有来。可谁都没有问,足以说明没有人会去在意蒋青云。
陆越川靠在权煜皇的肩膀上,忽然就笑了,笑的特别灿烂,“五爷,我想起来咱们小时候了。那时候咱们可真傻,对吧?虽然咱们比别的臭小子好多了,可我现在想想咱们小时候干的事儿,我都要笑死了。”
“还记得大姐说过咱们什么吗?”
“记得。大姐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楚的记得。她说,她多辛苦一点,只想让咱们这些臭小子,都可以做京城里最耀眼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为此,她多辛苦一些,也不觉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