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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江见疏最后一个走进办公室,顺手关上门,隔绝外面好奇张望的视线。
事情的起因是实习的护士给老人打针,第一针没扎好。老人儿子见状火起,推了护士一把,骂骂咧咧地质问她会不会打针。这时应恺进去找隔壁床的病人,正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上前护住被吓到的护士。
之后便有了惊动所有人的动静。
江见疏对自己人冷脸的态度让朱阳更觉得自己占据上风:“江医生,你为我妈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我对你是很尊重的,但你看看这算什么事儿?一个护士打针打不好就算了,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错,结果呢,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这点事都不懂,还成我病人家属的错了是吧?”
小护士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慌忙无措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别跟我来这套,”朱阳矛头对准了应恺,“我要的这人给我道歉!真把自己当回事,合着我们家属花钱来这里找罪受?”
应恺攥紧了双拳。
江见疏也没说话,只冷眼看着他。
半晌,一句低低的“对不起”从男生口中挤出来。
朱阳冷笑:“说得这么不情不愿,不想道歉就别装啊?”
应恺咬紧牙关没作声。
“朱先生,”江见疏终于出声,他站到朱阳对面,有意无意地将应恺挡在身后,“我的学生做事冲动不会说话,冒犯了你,我很抱歉。只不过他不在医院的编制里,您要是对此感到不满,可以向医院投诉我,我都接受。”
应恺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张听月瞪了一眼,忍耐地闭上嘴。
男人个子高,身姿挺拔,朱阳站在他面前生生被压了一头。他目光淡淡的,看似好脾气,难言的压迫感却无声无息地将人包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的强弱不知不觉换位。
朱阳的得寸进尺进行不下去,冷哼一声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江医生,你话都讲到这个份上,我这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计较,行了吧?”
江见疏只道:“多谢理解。”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当医生……”男人心有不甘地骂骂咧咧离开。
应恺这才憋屈地开口:“江老师……”
江见疏看了眼挂钟,脱下白大褂,对张听月道:“我先下班了,辛苦你,”而后看向应恺,“换衣服,跟我去吃饭。”
应恺一愣,忙不迭应着,飞快换衣服。
江见疏先一步出了办公室,张听月见男生慌慌张张,无奈道:“你呀,今天做事真的太冲动了,我好久没见江师兄那么生气了,一会儿好好听他说,别乱顶嘴。”
应恺悻悻点头。
-
晚饭是乔柚的煲仔饭赢得了胜利。
医院旁边有一家专门做煲仔饭的店,她上次被江见疏带着来吃了一回便念念不忘,惹得江见疏都问过她:“你去医院找我是不是就为了名正言顺去吃煲仔饭的?”
乔柚看着应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像只惨遭抛弃的大型犬,可怜巴巴的。
江见疏走出办公室时的表情,连她都迟疑了一秒要不要跟他搭话。
她还是第一次见江见疏生气的模样,不过并不意外。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应恺连点餐时都战战兢兢的。
“江老师……”他憋不住先开口了,“谢谢你。”
江见疏说:“要是没人去阻止,你是不是还打算跟人打起来?”
应恺忙否认:“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江见疏冷静道,“你今天出风头的之前想过自己不会冲动吗?”
应恺张了张口,说不出反驳的话
可他还是憋着气:“江老师,你不知道他说话有多难听……”
江见疏:“所以呢?一开始的错,在谁?”
“……”
起因是护士没没扎好针。
“你觉得真闹起来,理亏的是哪方?”江见疏沉声,“如果他今天真的去投诉我,导致我受了处罚,你又打算怎么向我赎你的愧疚?”
连续的提问下,应恺脑袋耷拉了下去。
服务员送餐过来,乔柚道了声谢,将自己的那杯酸梅汤跟江见疏的凉白开交换。
江见疏瞥着她偷摸摸的小动作,眉眼柔和些许。
应恺沮丧地开口:“对不起,江老师。”
江见疏低叹,道:“往后你会遇到更多像这样的家属或是病人,一时的口舌之快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应恺,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轻易地对家属许下承诺,说出‘一定’之前,有想过你脱口而的鼓励对家属来说份量有多重么?”
乔柚听江见疏说过这件事,那天没能抢救回来的孩子,在进手术室前,应恺曾信誓旦旦地对孩子父母说:“你们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可最后的结果却与他的承诺背道而驰。
那对父母没有用这个承诺去讨伐任何一个医生,但他们无疑曾从这一句话里抓到过希望的稻草。
那或许是他们在手术室外漫长等待的时间里,唯一的支撑。
应恺呆呆的,恍悟后只剩下满腔的惭愧:“江老师,我……”
“你的路还很长,”江见疏说,“吃饭吧。”
-
饭后应恺自觉地不再当电灯泡,走出店门,乔柚拍了拍肚子,发出吃饱喝足的叹息。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好几天没给你饭吃。”江见疏说。
乔柚皱了皱鼻子,揶揄地说:“你刚刚还真像个老师。”
“褒义贬义?”
“很帅。”
江见疏点点头,也不知是表达了然还是赞同,看着乔柚毫无负担的表情,他忽然问:“我今天吓着你了?”
乔柚茫然。
“刚刚在医院,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感觉你有点怕我。”
乔柚想了想,瞟一眼他的手,主动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心:“是有点。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生气。”
平日里他总是给人一种随性的淡然,眉眼冷下来的时候,倒是跟江临舟在气质上都几乎一样了。
江见疏顺势握住她的手,说:“严格来说,不是第一次。”
乔柚:“嗯?”
“以前你也见过,”他说,“高中的时候。”
江见疏不是没有生气过,只是他很少正儿八经地发火。
和江临舟的克己守律不同,年少的他性子更散漫,只要没被触及雷池,他通常懒得发火。宣泄愤怒是一件很消磨人的事。
所以他很好奇,乔柚怎么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无论喜怒,似乎没有任何一种情绪能消磨她。
就连那天期中考试完,她忿忿地说自己被冤枉了的时候也是。
“学长,你都不知道有多气人,”少女气愤道,“明明是他们作弊,传个纸条都传不好还掉到我这里来,怎么就能那么理直气壮栽赃给我啊?还好监考老师认得我的笔迹。”
他懒洋洋听着,眸一抬,看见走出校门的人:“是他们?”
乔柚看过去:“对对对,就是他们,气人——你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我记得坐在你附近的就这几个,”他好心替她回忆,“也不知道谁今天早上连笔都能忘带,还要从我这里借笔,借就算了,还要我亲自给你送到考场去。”
她噎了下,咕哝:“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反正你当时上楼正好经过,那不是顺路送送嘛……”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第二天早上,他在去自己考场之前,又先去了乔柚那里。
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眼便能找到。
“我今天带笔了!”她骄傲地亮出自己小巧的笔袋。
“那就好,”他半趴在窗台边,望向坐在她后面的男生,“不然我还担心你不够笔来写小纸条,要偷别人的才行。”
那个男生一僵,似乎打了个冷战,飞快地埋下头不再关注这边。
嘴巴里单词都背乱了。
江见疏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后来乔柚说,他当时的神情有些可怕,还说:“我还怀疑了一下来的是不是江临舟呢,学长你生气的时候简直跟他一模一样,冷冰冰的。”
他顿了顿,缓道:“我们本来就是双胞胎。”
“不一样,”少女认真地说,“双胞胎也是不一样的。”
期中考试正好在周五结束,那天傍晚云层没入红霞,与校园里的枫树连成一片,天空似有火在烧。
舌尖无端地发苦,江见疏只回了句:“是吗。”
她说感谢他替她出气,买了杯圣代,向服务员要了两个勺,慷慨道:“为了表达我的谢意,学长,你一半我一半。”
他觉得好笑:“你这感谢的方式挺别致,自己还得享受一半。”
“我这是为你着想呢,”她振振有词,“天气凉了少吃点冰的,我这是替你分担。”
“你也可以不买这个。”
“我想吃嘛。”
“……”
她是老师最喜欢的乖学生,听话、懂事、文静。
可他总能看到她叛逆、狡黠、飞扬的模样。
江见疏不喜甜食,在她闪烁期待的注视下,还是挖了一勺冰激凌。
甜。
舌尖那莫名其妙的苦味都被冲淡了。
……
“这种天气还有卖冰激凌的啊?”
不同于少女时期的声音拉回江见疏的思绪,乔柚兴致勃勃地拉着他走到柜台前。
“天气凉了,少吃点冰的。”江见疏说。
“我想吃嘛。”
她说完,飞快地挑了两种口味:“要香芋和抹茶的。”
丝丝寒气从两个冰激凌球上冒出来,乔柚只要了一个勺子。
她挖了一块递到他嘴边,江见疏微怔,喉结滚了滚,低头吃掉。
乔柚满怀期待:“好吃吗?”
“甜。”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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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食(x)
老婆给的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