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1401年)十一月初十,崔淼奉命调查朱高炽中毒一事,调查之下来到幽兰院,在世子妃的贴身丫鬟巧翠的床上找到了一个药包。
沈清握着崔淼的手,皱眉说道:“大郎可是还冷?”
崔淼摇摇头,苦笑着说道:“侯爷,你看看我这一身行头,从里到外整整比你胖了一圈,怀里还抱着暖炉,若是还冷,这冬天还怎么过?”
“既如此,你的手为何还如此之凉?”
沈清说着就拉着崔淼的手往自己怀里塞,却被崔淼抽了回来。
崔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众人,无奈的说道:“阿清,这里不是伯府,你好歹注意一些。”
“大郎,如今已过十年有余,这王府上下有谁不知我们的关系?”沈清像个小孩子般,固执的去抓崔淼的手。
崔淼拗不过他,只得抓住沈清的手,威胁的说道:“阿清,莫要闹了,否则我当真生气了。”
沈清反握住崔淼的手,顿时老实了下来。冰凉的手被握在他的掌心,熟悉的温度从掌心蔓延到心里,崔淼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到底没在挣脱,任由他握着。沈清清冷的眼底也满是笑意,握着崔淼的手又紧了紧。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王彦与王志忠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崔淼挣开沈清的手迎了过去,说道:“劳烦王老跑一趟。”
沈清温声叫道:“王伯伯。”
王志忠摆摆手,说道:“我们之间无需这些虚礼。说吧,叫老朽来,所为何事?”
崔淼将怀中的药包取出,说道:“这是刚刚搜出来的,想让王老辨认一下,这药是否就是世子中的长眠。”
王志忠闻言不禁眼睛一亮,将崔淼手中的药包接过,打开后仔细的观察着。过了好一会,方才说道:“这药从颜色和味道上说,应是长眠不错,不过还要做些验证。”
“那验证的事就劳烦王老了。”
王志忠应声,拿着药包转身出了幽兰院,王彦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巧英,在崔淼耳边耳语了几句,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两人走后没多久,三宝便带着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很脏的包裹。来到近前,三宝将包裹打开,摊在地上,躬身说道:“伯爷,奴婢不负所托,这是从弃物堆里找到的。”
崔淼点点头,看向地上的东西,那是一双蓝色的绣花鞋,上面虽然有些脏污,但图案还是可以看得清楚,鞋面上绣着一大朵粉色的莲花。
巧翠看向绣鞋,惊喜的说道:“伯爷,这是巧英的绣鞋。”
巧英身子一僵,随即恢复正常,解释的说道:“伯爷,这确实是奴婢的绣鞋,因为其中一只绣鞋的鞋底磨破了一个洞,所以奴婢才忍痛将绣鞋扔了。”
巧翠反驳道:“你撒谎!这双绣鞋明明是你前几天刚做好的,刚上脚没几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磨出洞来。”
巧翠依旧垂着头,让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说道:“伯爷若是不信,可以让人检查,那双绣鞋右脚是否有破洞。”
崔淼看向三宝,三宝会意,将右脚的那只鞋翻了过来,果然看到下面脚后跟的位置有一个破洞。
崔淼眸光流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巧英,这绣鞋既然已经想要丢弃,为何还要刷洗干净?”
巧英一怔,随即解释道:“回伯爷,昨日下雨我不小心弄湿了鞋子,原本打算刷洗干净后,看看还能不能补救,可奴婢一看鞋底破损严重,也就放弃了。”
崔淼面色一寒,冷声说道:“巧英,你当真觉得本官好欺?”
巧英闻言身子一僵,连忙匍匐在地,诚惶诚恐的说道:“伯爷,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欺瞒伯爷。”
“不敢欺瞒?”崔淼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巧英,若你现在说实话,本官倒可以在王爷面前替你求求情。”
“伯爷,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实在不知伯爷为何不相信奴婢。”
崔淼沉默的看着巧英,身为上位者的气势倾泻而出。巧英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她淡定的神色终于龟裂,身子忍不住颤抖的匍匐在地上。
崔淼冷笑一声,说道:“巧英,你以为将这绣鞋上的证据磨掉,就能瞒天过海?”
巧英的身子一僵,强自镇定的说道:“伯爷,请恕奴婢蠢笨,实在不懂伯爷这话是何意。”
“好,既然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别怪本官无情了。”崔淼转头看向巧翠,问道:“巧翠,你独自一人在门外值守时,可有人看见?”
巧翠仔细回想着,眼睛突然一亮,急忙说道:“回伯爷,巧英走后没多久,世子妃曾交过奴婢一次,当时就是奴婢侍候的。”
“巧翠,你这话可属实?”
巧翠举起右手,发誓道:“伯爷,奴婢说的若有半句谎言,愿受天打五雷轰。此事真假,您只要差人问一句,就能知晓。”
崔淼点点头,看向巧英,说道:“巧英,此事你又作何解释?”
此时的巧英已经开始慌张,她脑袋急速运转,想着应对的方法,说道:“伯爷,世子妃叫人时,奴婢也在,只是巧翠进去服侍,奴婢留在了门外。伯爷,这不能证明奴婢说的就是假的。”
崔淼看向巧英,不得不承认这个巧英的心理素质相当好,只是短短的时间,她便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巧翠,我来问你,世子妃叫人是因何故,你进门时是怎么打开的房门,先迈的是哪只脚,进门后是否带上房门,出门时又是几时。你起身,到本官身边来说。”
巧翠应声,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到崔淼身边,刚想靠近,就被沈清给拦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你且说于我听。”
巧翠有些无措的看了看崔淼,见崔淼点头,她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附在沈清耳边说了几句,说完后连忙后退,就像沈清是什么毒虫猛兽一样,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白了。
崔淼见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沈清这人虽然表面看上去清冷了些,但他从来没有随意打骂过下人,可就是所有人都怕他,就像他天生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人一样,没人敢与他亲近。
沈清靠近崔淼,在他耳边转述了巧翠的话,温热的呼吸打在耳朵上,有些痒,崔淼下意识的躲了躲,白皙的耳朵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沈清清冷的眼底闪过笑意,不过只是转瞬即逝。
一直在留意巧英的崔淼毫无所觉,说道:“巧英,既然你在门外,那你倒是回答一下本官方才所问的问题。”
巧英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就算她再聪明,没在场就是没在场,胡编乱造有几率会蒙对,但相对来说暴露的机会也很大。
“回伯爷,世子妃叫人时,是巧翠应的声,当时奴婢在想事情,并没留意她是如何进的门,也没听清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巧翠憎恨的看着巧英,大声驳斥道:“伯爷,她撒谎!那时她根本就不在门外,肯定回答不上方才的问题。”
崔淼冷声说道:“巧英,你是否觉得本官太好说话,不忍对你用刑?”
巧英闻言不禁打了个寒战,有些慌张的说道:“伯爷,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就算您用刑,奴婢也只能这么说。奴婢实在不知自己错在哪里,还请伯爷明察秋毫,千万莫要中了别人的奸计!”
“巧英,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好,既如此,那就由本官来讲,你姑且听上一听,若是有错,还请‘不吝赐教’。”
崔淼停顿了一会儿,看向沈清,说道:“阿清,方才在房顶,你找到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
沈清应声,从袖筒里拿出一根丝线,递给崔淼。然后转身进了巧英两人的卧房,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翠绿色的衣裙。
“巧英,你抬起头来看看,跟本官解释一下,为何在小厨房的房顶之上,会有你衣裙上抽出的丝线?”
巧英僵硬的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崔淼手中的丝线,还有自己昨天穿的衣裙。她试图狡辩道:“伯爷,奴婢、奴婢不明白......”
“还要狡辩?”崔淼提起那套衣裙的裙摆,说道:“这条丝线实在小厨房房顶找到,与你这裙摆上抽出的丝线刚好吻合。你只留意到鞋上沾染到的油漆,并未发现裙摆上被抽了一根丝,所以你只是处理了绣鞋。是也不是?”
巧英垂着头跪在地上,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但紧握的双拳却出卖了她。
“这身衣服你昨日穿了一日,但凡见过你的,都应该有印象,你总不能再说,是别人穿着你的衣服上的房顶吧。”
“伯爷,您说的没错,奴婢昨日确实穿的这件衣裙,但奴婢真的没去过什么房顶,或许是有人趁奴婢睡着,故意穿着奴婢的衣裙,刻意留下的证据。”
“若是刻意陷害你,为何不直接将药包放在你的枕下,而是费尽心思穿着你的衣裙,爬到那房顶之上,留下那么点证据?就不怕晚上下雨,把证据给毁了吗?巧英,事已至此,你觉得你说这话,本官会信吗?王爷会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