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
妖娆的美人在侧,纤纤素手伸到了他衣襟中。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另一个明艳灵动的女子,他嘴角轻扬,将丰盈的美人拦腰抱起,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轻纱帐曼之中。
美人抬起下巴索吻,他却避开了,径直去解她的衣衫。
美人嘟起了嘴,娇弱无力的说,“陛下亲一亲我嘛,只要一下……”
殿门突然被推开,素香跑了进来,满面泪水。
陛下被唐突,随即眉间有怒火,“你来做什么,这是你来的地方吗?”
素香想不起来什么礼仪,该不该跪,只全力清晰的说出这一声,“陛下,她走了!”
陛下微怔,是她又一次离宫了吗?
他强作轻描淡写的应了句,“知道了。”
美人娇呻的催促,他附下身轻巧解开了粉色衣带。
如此香艳的一幕落入眼底,素香的心疼得难以说出话来。
她拼尽全力张了张嘴,出了声,“陛下,她没有了,皇后薨了!”
这一声入耳,他直起上半身怒吼,“闭嘴!你找死吗!”
怎么能说如此晦气的话!
素香无力的跪在地上,“这世间……再没有云知了,陛下……”
他怒不可遏的下了床榻,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你敢诅咒她?”
素香没有去捂脸,唇边凄笑。
“陛下有无数春宵,抱不完的美人,不必去瑶华宫看上一眼,反正,你这几个月来没有看她一眼,你一眼都没有看她!!”
床榻上的女人懵懵的瞧着这场面,娇弱无力的唤了声,“陛下。”
他大步出了殿门,步子中盛盛怒意。
这个不知死活的婢女敢骗他,敢诅咒他的妻子,他一定会赐一个体面的死法。
临近瑶华宫,两个女子模模糊糊的哭声,哭断了他心里一根弦。
她们在哭什么,为什么要哭?
他脚下渐渐虚空,踩不稳步子。进了宫门,入了寝殿,艳儿和陆敏在她床榻边哭着,而她,面容安详,躺着一动不动。
文佑坐到她床边,去摸她的手。
她的手原本就冰凉,在这深夏季节,此刻竟像从冰窖里捞出的一般。
文佑责怪着,“怎么不给她盖上被子?”
他伸手去抓被子,目光却在她苍白如雪的唇上定格,这个女人竟然没有一丝血色。
“你们平日里,不晓得给她喝姜汤枣茶吗?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艳儿直直的瞪着他,此刻,她心里只有痛苦和悲愤。
“陛下日日美人在侧,如今想起皇后来了?皇后的身子寒凉,哪有你那些美人新鲜有趣!”
什么皇帝,什么皇权,眼下在艳儿眼里屁都不是。
艳儿只知道云知病重了数月,云知的夫君一眼都没有来看,一眼都没有!
文佑呼吸不过来,再垂眼看这床上的人儿,他竟没有勇气去探一探鼻息。
这个女人身子素来强健,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握着她的手,使劲的放在掌心揉搓着。
“知儿,你是不是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这么久,我来了……”
可是她的手怎么也捂不热。
“知儿,别跟我怄气了好不好?你怨我,可以骂我打我,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艳儿疯笑着,这位陛下,云知的夫君,是多么可笑啊。
“她病重了四月有余,你日日美人在怀,荒废朝政,后宫如今怀有身孕的就有五个,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陛下!你可有一日,想来看一看她?”
数月来,云知日日若无其事的捏针刺绣,仿佛岁月静好,安然无恙。可每当日落时分,她总会面对瑶华宫的宫门,有片刻的失神。
她在等一人,她在等……
他浑身颤抖着去把这没有动静的人儿搂在怀里,嘶哑着,解释着,“不是这样的,知儿你把眼睛睁开,你听我说,我只是想让你生气,想让你骂我一句,我想听你骂我一句啊!”
“你就真的不在意吗,我那么混账,你起来骂我,好不好?”
“我要她们做什么,我一个都不想要啊,我只想要你,知儿,我只想要你……”
他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她的发间湿润了一片。
他又捧起她的脸,透过一片水花看着她,“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这个女人毫无反应,他的口气又冷淡起来,眸中蒙起寒霜。
“你再不醒来,我会给苓嫔一条白绫,那些女人一个都活不了。”
“你开口,为她们求情,我就放过她们。”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怀中的人儿随着他的折腾,纹丝不动。
陆敏苦笑了声,劝道:“陛下,节哀。”
素香也走了进来,她从陛下怀中夺过了这个已无声息的女子,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平在床榻上。
“啊……”
他喉尖嘶哑颤抖的一声,似乎把他的痛苦宣泄出了几分。
他随即抱头大哭,脑海中一片空白。
半晌后冷静的空当,抬眸张了张嘴,“她……可有给我留话?”
素香点了头,轻轻的放平了云知的手掌。
“她说,请陛下好好活下去,务必将太子殿下培养成好君王。”
“还有呢?”
“没有了。”
文佑点了头,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没有了……没有了……”
他笑得面目模糊。
素香安抚似得轻拍了下云知的手背,仿佛是知道她看到此状会难受。
素香突然想起了什么,随之端起了他身侧的一盆衣物。
从进来到现在,他都不曾留意到她的床头多了这些东西。
素香把它们呈给了陛下。
“这些东西,费了她这几个月的时间,数月来白与昼,她的手几乎没有停过。她虽没有留下什么话,可这些东西,是她留给你的,陛下。”
他抖着手,抚上最上头的荷包,上头一个精致的“佑”字,竟然是出自从不做细活的她的手。
荷包下有襟衣,有外袍,还有一双靴子。
手笨的她,的确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
他的心头被巨石堵得严严实实,无法呼吸。
他竟然会觉得,她不在意,他是有多蠢……
素香低声道:“陛下,在你日日新欢花前月下的短短两月内,她的身子每况愈下,再没有好转,四个月前,就已病入膏肓了。”
“她的病由心而生,没有了求生的念头,如何能活下来?”
“她日日心痛,但从未对你心死。”
“陛下,你根本不懂她!”
文佑又哭又笑,狼狈至极。
他不懂,他是不懂。
她内心越是痛苦的时候,面上越会平静。
可他竟然不知。
作天作地,作尽风流,只想有朝一日在她眼底看到一丝丝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