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势浩大的队伍,走了一大段路后,总算在王府面前停下了。
沉白姳感受到轿子落了地,琼兰伸出一只手想要扶她出去,而她拉着那只手,刚走出轿子外头,一块红布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这是什么?”沉白姳伸手想去扯,但却被琼兰给拦住了。
“夫人,您还是别摘了。”琼兰松开手,然后把沉白姳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卫知怀。
卫知怀伸手牵过她想扯红布的手,温声说道:“我想娶你,你愿不愿意?”
他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他只想一直和她待在一起,他想给她一个名分。
沉白姳感受着他抓着自己手的力度,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答道:“我愿意。”
卫知凛要她无条件对卫知怀好,那她答应这件事,自然也是包含在内,所以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而得到她的回应后,卫知怀嘴角的笑意,则是加深了些,带着与他平日形象不同的温和。
他拉着她的手,把她带进府里,隔绝了外人探究的视线,而府里的护卫,也很快就就把王府的门给关上。
红布挡住了沉白姳的视线,所以她只能拉着卫知怀的手,走的十分谨慎,男人的手总是比女人大上一大截,所以她的手完完全全被包裹住了。
“前面有个火盆,你当心点跨过去。”卫知怀小声提醒着她。
而沉白姳也立马低头,注意着自己的脚下,当她看到那火盆时,及时地伸腿跨了过去,她身后的下人,小心地替她拉着裙摆,毕竟这件嫁衣,可是价值连城的珍宝,据说开国皇后嫁给光武大帝时穿的嫁衣,都没有这件名贵。
礼官早就在堂前候着了,当卫知怀带着沉白姳走进来时,他按着规矩,说完该说的话,而他们两人则是依次行礼。
卫知怀带着沉白姳回到了她的院子,然后替她揭开了盖头,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抱歉,这件事,我决定的太突然,没有提前知会你一声。”他坐于她身侧,望着她弧度柔和的侧脸,语气里带着歉意,平日里嚣张恣肆的人,此刻却有些小心翼翼。
“没事,我、我不怪你。”沉白姳摸着自己的双手,有些紧张。
他们现在是在洞房没错吧,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吧?
卫知怀看着她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既不恼,也不说些什么,他只是坐了一会儿后,就打算起身离去。
妾再受宠也是妾,不仅上不得台面,也常受他人冷眼,她救过他,于情于理,他都要还给她一份报答,除此之外,他不该贪心地多奢求什么了。
沉白姳本以为他会接着做什么事,但她等了许久,却只听得卫知怀往外走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当看到他含着无限寂寥的背影时,她又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脆弱的人。
他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一个流落在帝王家的可怜人罢了,荣华富贵对有些人或许重要,但对卫知怀而言,他想要的,可能只是年少时从未得到过的亲情。
皇帝的疼爱只是看中了他的资质,皇后的呵护只是为了他的利用价值,他身边的人,无一不在害怕着他,巴结着他,远离着他。
思及此,沉白姳心中微微一痛,她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卫知怀身后,伸手拉住了他,声音低的和蚊吟似的说道:“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闻言,卫知怀有些惊愕地转过身,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拉他手的人。
“不愿意算了。”沉白姳脸皮本就薄,没得到回应后,她更是立马就想把手抽回。
但卫知怀动作更快地回拉住她,说道:“我愿意。”
自那日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有了更进一步的缓和。
卫知怀辞去了朝廷的职务,专专心心待在府里陪着沉白姳,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但卫知怀却很少对沉白姳做些什么。
即便是晚上,他也只是简单地抱着她入睡,从不动手动脚,沉白姳一开始还顾虑什么,但后来,便也渐渐习惯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往下过,而沉白姳也好奇着,卫知凛什么时候会兑现他的诺言,让她的父亲重新回到京城。
但事情发展到最后,却是卫知怀下令,派人从蛮荒之地,带回了沉嗣即等人。
直到那一刻,沉白姳才知道,原来卫知凛从来都没有打算将她的父亲带回,真正帮她的人,从来都是卫知怀。
任务完成后,沉白姳没有急着离开这个世界,而是选择陪着卫知怀,慢慢和他一起变老。
他的长相精致,所以即便老了,也是个俏老头。
在卫知怀走的那天,天上下着很大的雨,水雾几乎弥漫了整个天,人一嗅,就能闻到水汽和泥土清香混杂着的味道。
卫知凛的儿子——卫权铭当上了新的皇帝,他的眉眼间,沉白姳依稀可见到卫知凛的影子,但这孩子的性格却和他父亲有些不同。
他是个十分和善的孩子,和善到,当初卫知凛立他为太子时,朝臣都极力反对,说如此柔弱的人,当不得皇帝,但卫知凛却力排众议立他做了太子,只因卫知怀临死前,说过卫权铭会是个仁君。
在卫知怀死后,沉白姳没过多久也以老死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位面,她和卫知怀没有孩子,或者说是没能有机会有孩子,因为他总是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在感受到意识渐渐被剥离的时候,沉白姳看着哭着喊她皇婶的卫权铭,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卫知怀会不愿意和她有一个孩子了。
他或许自己就是一个孩子,一辈子用一个坚硬的铠甲保护着自己,一直用警惕对着周围的人,他给她留了后悔的余地。
他不碰她,这样就算她有哪天后悔,她也不用担心没有人愿意娶她。
“该说你是傻,还是傻呢......”
沉白姳躺在她睡了几十年的床上,终究是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便再也没睁开。
天启元年十日,摄政王妃卫沉氏殡天,尸体与摄政王同埋于皇陵内。
史官将这一天记下,连着卫知怀这一生的功绩,一并写在了史书上。
后来的人拜读时,看到的更多是摄政王的杀伐果决以及赫赫战功,但却少有人知道,他把他这一生的温柔,都给了一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