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天往所有的蔬菜草药上都洒了保鲜药剂,就算埋在土里也不会腐烂,直到它们破土。只是一块田还不够,接下来几天,沐青天又带着药秦上山去继续翻地埋菜。
吴停云前几天跟他告了假,说是太仓州的家中出了一些事,需要回去看看。
“还好吗?需要银子的话你只管跟我提。”沐青天担忧地问。
吴停云知道沐青天卖掉翡翠白菜得了不少钱,当下也不客气,直接要了十两银子。他不缺钱,此行也并不缺银子,只是想最后试探沐青天一次。
沐青天很爽快地拉开荷包,数了数里面的余钱,发现正好有五块二两的银子,于是摘了荷包,连着里面一些碎铜板一起递给了吴停云。
“这些钱你拿好,千万别装到别的地方去。”沐青天叮嘱道。
被抢过一次,沐青天聪明了许多,换下之前一直佩戴的锦绣荷包,自己扯了块灰麻布让翠竹又缝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这样可以大大降低被土匪强盗盯上的几率。
吴停云没想到沐青天这么大方,微微一愣,而后接下钱袋,说:“谢大人好意,在下会小心的。”
山上的地还要翻,吴停云不在,除了药秦以外沐青天又不太相信新来的五个人,所以没有找人去顶替吴停云,只是带着药秦继续干,晚上不眠不休,白日昏睡不醒。几天下来,两人都憔悴了不少。
“哈——”山下传来鸡鸣声,沐青天放下锄头打了个哈欠,看着已经全部翻完的地,成就感满满。
药秦抹去头上的汗,笑着对沐青天说:“大人这几日真是辛苦了,快下山歇息吧。最后这点土我来填就好。”
没有吴停云的打扰,几天的相处,药秦在沐青天面前逐渐能放得开了,两人关系也是更进一步。
“没事。”
手上全是土,沐青天只能用力眨眨眼睛把哈欠带出来的眼泪挤掉。这只是第一步,还不能松懈,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接下来才是重头,和张富的周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虽然雇了五个打手以防万一,但保不准张富会仗着自明里偏僻做出什么事来。
与此同时,吴停云脱下面具快马加鞭赶到苏州府,召见苏州府知府。
之前送去苏州府让人辨认的笔迹前日有了消息,而且是苏州知府亲自上书一封,交给小柒连夜送来自明里。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苏州知府在信上并未说太多,只是阐明情况复杂,能否请他亲自去苏州府一趟商议。
能让一州知府如此紧张,吴停云自觉不是什么小事,于是也顾不得再监视沐青天,派小柒先行告知苏州知府他不日便到。
“庆王殿下!”挥退了所有人后,苏州知府猛地跪到地上,整个身子都趴匐着。
朱敬守皱眉,并没有让史候简起身,端坐在主座上,厉声说:“陈大人为何如此惧怕本王!”
已经年近花甲的史候简听到朱敬守的话后身体一抖,已是恐惧至极。
“臣有罪,殿下恕罪!”他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是对死亡的惧怕。
“说!”
朱敬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苏州知府不打自招,那他就听一听,为什么沐青天写的东西会让史候简惧怕至此。
“殿下送来的拓印……”史候简咽了口唾沫,“不是暗号,而是南洋传来的数字!”
横竖都逃不过一死,他绷紧头皮,心一狠全都说了出来,只求庆王能对他法外开恩。
“臣找来了苏州府懂夷语的商人,据他们说,拓印上的符号是番邦使用的数字,这是对照表,请殿下过目。”
史候简从袖子里抽出锦布卷轴,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
禁海运的规矩从太/祖以来久而有之,除宫内的译官外,寻常百姓甚至是官员都接触不到番语,更别说习识。史候简这么说,相当于坐实了苏州府纵容海商的罪状。
他以为庆王发现了什么,才把这封拓印送来苏州府,让他不要不识趣,赶快从实招来。
“番语……”想到沐青天手上的水晶杯,朱敬守突然把这一切都串连了起来。
恐怕沐府的确是在做着违律的生意,私自与外族通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沐青天会番语,为什么他有那样一件成色不错的水晶杯。
“上面的字呢,也是番语?”朱敬守还想知道更多,压低声音继续向史候简施压。
“上面的字,臣与苏州府官员一概不知!”史候简惊恐地说。
通商已经是重罪,要是再被庆王殿下误会通/敌/叛/国,十族都要跟着他一起命丧黄泉!!
朱敬守又翻着看了几眼手上的锦书,过了很久才慵懒地靠在扶手上,挑起眼对下面跪着的史候简说:“史大人,本王念在你是初犯,这么多年对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政绩也还算不错,就不追究了。”
史候简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请庆王过来的,没想到居然能捡回一条命,赶紧磕头谢恩。
“不过——”朱敬守拉长声音,“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请殿下降罪。”史候简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罚俸十月。苏州还需要你坐镇,锦衣卫事物也繁忙,就由本王的侍卫代罚三十鞭吧。”
史候简简直要喜极而泣了,高呼“谢庆王殿下”。
负责行/刑的是小捌。他原本是锦衣卫的校尉,在一次出巡中被朱敬守看中,就去做了庆王的侍卫。因是锦衣卫出身,小捌沉默寡言,对各类刑/罚了如指掌,知道怎么才能撬开人的嘴。平常朱敬守都把审讯的任务交给他。
朱敬守不会杀史候简,一则他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二则就是皇上的态度。越俎代庖,这不是一个掌权者愿意见到的事。
解开拓印谜团后,朱敬守又在苏州府逗留了几日,梳理和李参石有关的线索,终于摸到了他和李广亲眷的一线联系。
为了不加重沐青天的怀疑,十五日后,朱敬守重新换上面具,骑马返回自明里。
沐青天焦急地等着吴停云的消息,可到了第七日,吴停云仍然没有回来。再等下去就会错过最后一次播种的季节,即将到来的雨水也会使压缩面膜失效,沐青天只能开始自己的计划。
他先是在府里的仓库找了几把武器,让五个护卫操练起来,随后又命福圆和药秦往外散出消息,说他最近神神秘秘,总是往返于里正衙门和自明里南边的山里。
消息很快就传到张府。
“老爷,沐青天有动静了。”
张富正准备和小妾好好白/日/宣/淫/一把,听到年顺这么说后咒骂一声,作势披上衣服要起身。
那小妾是最近才进府的,不懂张富的规矩和脾气,撒着娇想挽留张富。她的手刚抚上张富的肩膀,抬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张富阴沉着脸,说:“滚。”
说完,他也不顾小妾有没有穿上衣服,穿上鞋就要去开门。
小妾急忙裹好衣服,在年顺进来的一瞬间惶恐地从房间里冲出去。
“沐青天又做什么了?”张富被年顺打断了好事,对他也没什么好脾气。
“他最近一直往山里跑,每天回来都是一身的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张富用手撑着脑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
李参石溜得急,跟火烧屁股一样,他也是第二天才知道李参石出逃的消息。李参石在自明里做了这么多年里正,吞了不少的油水。可他后来歹人去搜府,连块金子都没看见。
难不成李参石把财宝全都埋进了山里,碰巧被沐青天发现了?
张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下急了。李参石的宝贝也有他一份,决不能让沐青天偷了去!
“去,派人悄悄在后面跟着,看看沐青天到底在做什么。”张富说。
“是。”说完,年顺就要退出去。
“等等。”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年顺卑顺恭敬地低头站在门口。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耳朵上多了一道疤。
“刚刚那个女人,处理了,我不想在府里再看见她。”
“是。”
沐青天每天都心惊胆战地往山里跑,还时刻注意着张富的人有没有跟上来。终于,这天中午,沐青天拎着一小壶水,敏锐地听到了身后树枝截断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装作不知道有人跟着,继续哼歌上山,走到之前翻好的地,挑了个光线很好,能让后面的人看清楚的位置,把壶里的水一点点浇在田里。
听到背后慌张的脚步声,沐青天就知道这事成了。他把从地里“冒”出来的菜全都捡好放进背篓里,心情愉快地下山。
“老爷!老爷不好了!”跟踪沐青天的小厮跌跌撞撞跑回来,直奔张富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说谁不好呢!”张富狠踹了一脚地上的人。
“小的说错话了,该打。”他扇了自己一巴掌,而后又抬起头,神色惊悚。
“那沐青天不是人,是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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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只有京畿和南北设有府尹官职,比如顺天府府尹和南北直隶府尹。下属的州府长官统称为“知府”。
弘治九年时苏州知府为史候简。【资料来源:明代“廉石”碑和它的主人(百科)】与庆王有关的剧情皆不属于真实历史。
我已经很努力查资料了嘤嘤嘤,如果有不足请轻轻指出,我会虚心接受的。
今日小剧场:
朱敬守:呼!哈!哼!嘿!
沐青天: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外面鬼叫什么呢??
朱敬守:……你变了,以前在自明里的时候,你还夸过我功夫好。
沐青天:院子里练一晚上还是回来睡觉,选一个。
朱敬守:咳,既然王妃已经暖好床榻,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