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儿绷直了身子,尽管戴着斗笠,穿着极简朴的衣服,不再是那个众人簇拥的公子哥,但她仍然能认出来,这是谁。
这人摘下了斗笠,目光淡淡的扫过萧兰儿后,不受控制的停留在于菱月身上。
于菱月见到他也是极高兴的,高兴他能在中秋前夕见兰儿母女,也高兴傅君兮终是成全了她。
但他落在于菱月身上的目光着实有些黏灼,萧兰儿意识到了这点,有些丧气的从于菱月怀中抱过了桃蓁。
傅君兮的脸色暗了下来,沉声道:“看你孩子去。”
秦修这才凑到萧兰儿身边,愣愣呆呆的看着这个小小的婴孩,目光炯炯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菱月已然十分欣喜,主动去牵了傅君兮的手,“我们出去,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傅君兮心中所有的不悦被这一牵扫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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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兰儿本该高高兴兴的,现在对秦修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淡淡道:“皇上今日怎么放你出来了。”
秦修抱着桃蓁痴痴的看着,回道:“他当然没那个好心,是菱月求了情,让我来见你们。”
萧兰儿没好气道:“你也知道,是让你来见我们,不是见她。”
秦修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抬眸看她,“知道啊,怎么了?”
他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进屋时的第一眼看了谁,目光在谁身上流恋不去,只觉得自己什么也没说,旁人应该也察觉不到任何才对。
萧兰儿坐在床边,拿起枕头砸了秦修的背。
“干嘛呢,抱着孩子呢。”秦修嗷嗷叫着后退,
萧兰儿怒道:“你最好把你那点心思藏好点,别害了你自己又害了菱月,我真不待见你那个蠢样。”
秦修蹙了下眉头,“娘子,久未相见,你就这样恶语相向吗,你应该问问我在牢里好不好吧。”
萧兰儿道:“你有问我在宫里孤儿寡母的好不好?”
秦修笑着坐到了她身边,“娘子辛苦了,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女儿,我真的很高兴,我终于当爹了。”
萧兰儿一愣,“什么终于,你不是早就当爹了吗。”
秦修也是一愣,缓缓道:“哦,是……”
萧兰儿沉下眼眸,思索了一会儿,“秦修,满儿是不是你的孩子?”
“是……是的。”
见他回答得十分不利索,兰儿对自己心中的猜测肯定了几分,“满儿不是你的,是谁的?”
秦修低下头,叹了口气,“不要问了,反正皇上也不可能认下来,他怎么能让世人知道,他把亲儿子挂了城楼呢。”
届时秦家军的有情有义被世人颂扬,而皇上的心狠手辣会被鞭挞。
甚至满儿长大以后,也未必会接受这个事。
萧兰儿呆怔了半晌,嘴巴一开一合后,艰难的道了句,“她为什么……会原谅……”
秦修又叹了一声,“她就是个傻子,傅君兮选了天下和他爹,并没有选她……我,我……”
在萧兰儿瞪得冒火的目光中,他顺着道:“我秦家军至少是跟她站在一个立场的。”
萧兰儿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在他身上捶打了好几下,觉得不够解气,又补了好几下。
“你知道那不是你的孩子,不是秦家的骨肉,你们为他退兵!你拼了命的保菱月的孩子,想都没想我们母女俩,秦修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滚,滚出去!”
秦修被骂着推搡出了屋子。
院中胶着的两人在瞬间弹开了来,傅君兮有些不解的看着突然大力推开他的于菱月。
于菱月尴尬的朝秦修笑着问道:“这么快出来了?”
秦修“嗯”了一声,低垂了目光。
“我想在宫里呆到过完中秋。”
傅君兮瞪直了眼,一句“你做梦”尚未出口,于菱月替他答应下来,“好啊,皇上既然让你出来了,一定会成全你的。”
傅君兮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好,秦修住在朕的乾清宫!朕来就带他来。”
他又补了句,“跟太监睡一块。”
睡哪儿都比睡牢房好,于菱月又替秦修答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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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晚膳,傅君兮与秦修相对而坐,面前一桌山珍海味,两壶酒。
彼此目光锋芒交错过后,秦修道:“你现在的安稳,帝位,都是拿你儿子换来的,可安逸?”
傅君兮自嘲一笑,举杯一饮而尽,“不安逸的时候揍你一顿,便安逸了。”
秦修笑道:“你每派人来打我一回,我就知道是她提我了。”
傅君兮将酒杯重重一放。
“少自以为是,她一次也没提到你。”
“是吗?”
秦修也酌了一杯,烈酒入喉,人格外的清醒,“做皇帝了,不能再贪杯了,你少喝点。”
傅君兮掂着酒杯,看着他,似回到了当年四人常常围桌而饮的时候。
楚寻风和萧鹏宇就是憨憨,许多话许多事,只有他和秦修心照不宣,也只有秦修常常不听他的指挥。
傅君兮眯起眼,问他,“那么多年,你是不是从未把朕当作兄弟?”
秦修垂眸,好笑般“呵”了声。
“你从小就是太子,是储君,我是臣,如何能是兄弟?”
傅君兮点了点头,宫人添了酒后,他举杯横洒在地上,“敬死去的兄弟。”
秦修脸色微变,“你如今做了皇帝,寻风和你之间也会变的。”
“寻风行事磊落,终究与你不同。”傅君兮淡淡道。
秦修若有所思,“我只知道他对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真心,唯独对你不同。你跪雪地,他也跟着跪,听见人说你的不是,他要去拼命。”
傅君兮沉默。
秦修抬眸道:“你呢,你能这样对他吗?皇帝陛下,彼此相互付出的才叫兄弟,他单方面的只是忠诚和臣服之心。”
傅君兮摇头,“不,寻风不是臣。”
也并非知己,更像是弟弟,一个他了然于心,十分了解,又十分信任的亲人一般。
“父皇,阿月,寻风,风渊,于朕而言一个都不可或缺。”
秦修道:“太上皇和菱月,你终究只能拥有一个。”
傅君兮沉下了眸色,郁郁不言。
秦修笑道:“你守你的父皇,把菱月还给我,我立刻写书劝我父亲归顺。”
傅君兮拍了下桌子,猛得立起,“什么还给你,是你的吗?”
秦修微微后仰了身子,看着他气恼的样子放肆的笑着。
一旁的宫人已然抖成了筛子。
傅君兮冷哼了声,“几日后的封后大典,你来主持。”
秦修的笑意嘎然而止,要他宣读皇后册书,亲眼看着她登临后位,这就是要羞辱他。
傅君兮完全没有了食欲,抬步向外,“朕去凤仪宫,你去吗?”
秦修自然跟着去,傅君兮瞥了他一眼,故意道:“阿月孕时你代朕照顾,朕的儿子你也费心了,朕还得谢谢你。”
秦修的脸色霎时难看了些,紧抿着唇不语。
他不高兴,傅君兮便高兴了,得意的挑眉,“走吧,咱们找各自的媳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