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菱月示意婢女扶着萧兰儿,一同往殿后的池塘边走去,她们一贯在后院的亭中用早膳。
清风拂过碧水微波,微灰色的绕塘石栏依旧,院落中的合欢树殷红点缀,苍翠欲滴。淡淡花香在清晨尤其好闻。
婢女端上紫薯糕桂花糕后,再端上了一盆银耳羹,盛分到两个琉璃碗中再退下。
萧兰儿月份越大胃口越好,看她吃得香,于菱月劝道:“太医说了不宜多吃,胎儿过大不好生。”
萧兰儿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出其不意道:“昨晚我听到砸东西的声音惊醒过来,跑出来看到你寝殿门口站着太子的侍从,便没再上前。我离得远,只听到你提了秦修,其他都没听清了。”
于菱月咽得急,呛了声,“今后再不能喝多了。”
萧兰儿低下头,有些愧意,“我有身孕,怕伤着自己就没敢进去,今早看到你没受伤就放心了。”
于菱月一愣,明白过来扑哧一笑,“你是怕太子伤害我?我今早看到一地的碎瓦也吓了一跳,不过婢女说,砸东西的是我。”
萧兰儿意外的睁大了眼,“嗯?”
于菱月不敢说自己到底说了秦修什么,只说了太子问她选秦修还是他的事。
萧兰儿屏住了呼吸,“你怎么说?”
于菱月浅笑道:“他这问题蠢得很,我不会让他在我和紫衣女子之间二选一,更不会让他在天下与我之间二选一。”
聊着吃着,萧兰儿突然捂上肚子皱紧了眉头,于菱月赶紧过去扶她,她站起身,椅子上有斑驳血迹。
“见红了,玲珑!快叫产婆,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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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烫手的奏折让傅君兮愤而丢到了地上,雷霆大怒,“有本事上奏,怎么不敢署名!”
风渊捡起一看,文中称太子宠叛臣之妻有悖伦德,此女妖惑太子,才致国运受损天下疮痍,望太子赐死此女。
正所谓盛世需要女人点缀,乱世需要女人顶罪。
“不妨对照笔迹,揪出此人。”
风渊将它放回了案牍上,单独置于一处,“此人试图将罪责归于太子殿下与一女子,其心可诛。”
傅君兮道:“什么叛臣之妻,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太子妃,需早日正名,堵住攸攸之口。”
风渊点头,近了,带来一股幽香,“殿下昨日留宿听雪殿,今日早朝都迟了,百官等了半个时辰,这才有人如此上奏。”
傅君兮嗯了声,思绪不受控制的飘离。
阿月酒量甚好,彻底喝醉的样子他是头一回见。
这酒品着实不太好,指着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也可见她内心憋愤。
她摇摇晃晃的站在那,脸颊和耳根都醉得红透了,无一丝羞愧之色的对他嚷嚷道:“秦修都敢霸王硬上弓,你就是个怂货,躺在你边上都不作为!”
他被骂得莲心入喉一般,苦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来点实际的证明自己不是怂货。
霸王硬上弓,想到此处,他气急败坏的一拍桌子。
“小六。”
“在!”
“去天牢里把秦修揍一顿。”
小六疑惑的抬眼看太子,傅君兮催促道:“快去!”杀不了还打不得了吗?
小六慌忙退出大殿。
风渊笑道:“殿下如此举动,怕不只是为这奏折的事吧。”
傅君兮自觉行为幼稚了些,却也无从解释,只能愤愤的说一句,“秦修行事不君子。”
风渊不多问,磨起墨来,说起另外一事,“殿下五日后登基,届时就不再住这东宫。”
“如此仓促。”傅君兮坐下来低声念道。
他拿起奏折,却心神不定。
风渊轻挽团扇,沉声道:“形势等不得,那是最近的吉日吉时。”
傅君兮干脆放下了奏折,起身,“五日后,我即是大义灭亲的新君,又是不忠不孝的逆子。”
风渊道:“世人如何看都不要紧,只要天下安定,这便是陛下的心愿。”
傅君兮苦笑着摇头,“他不问民生疾苦,不问冤屈与否,不问是非黑白,天下于父皇而言又如何。他所作所为无论有多荒唐,尽管非我所愿,却都是为了我。如今他情愿在史册上留下污名,只盼我得民心,稳定朝局,招安秦家军。”
风渊推开殿门,暖光照进大殿,带来一阵微风,他的一身紫衣在晖中轻轻飘动。
“也许陛下的用意不仅于此,他此生至憾不过一个情字,看透殿下之心后,不舍得殿下再受其苦吧。”
傅君兮拥入逆光之中,轻喃,“可惜,我与阿月之间,非家仇两字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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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坚持不懈的步走到底有用,萧兰儿吃了三个时辰的苦头,顺利生了个女儿。
“桃蓁,秦桃蓁,我是第一个抱你的人呀。”
这软软的小身子,毫无分量一般,于菱月抱在怀中爱不释手,尤记得满儿当时已有四个月大,比这小娃娃要重许多。
萧兰儿在婢女的搀扶下坐起身来,不由感叹道:“秦修知道一定高兴,他儿女双全了。”
于菱月微愣,才想起来萧兰儿至今不知道满儿是谁的孩子。
“满儿他……”
宫里宫外都知太子拿满儿做了什么,知道真相的除了秦太师父子,也就是萧馨儿了。馨儿嘴上说着对太子再无情谊,到底是想守住太子的那点名声,才连兰儿都瞒了过去。
拿亲生骨肉作为人质,这一笔若让文官得知,他死后都摆脱不了心狠手辣之名。
昨夜说让满儿做皇太子,也是她的气话罢了,傅君兮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孩子作为储君,他只能一世都将满儿养在秦府名下。
想到此处,于菱月止住了嘴,把未说出口的话生生吞了进去,看着怀中方才哭过的小婴孩皱巴巴的小脸,喃喃道:“满儿他是你的哥哥呀。”
刚踏进屋的萧馨儿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后抱过了孩子,笑着对床榻上裹着头巾的兰儿道:“当初没让你进东宫是对的,进了东宫,你哪还能有孩子,咱们三个中你是最有福气的。”
于菱月疑惑的想了想,萧家庶女很多,嫡女只两个,哪来的三个人?
好一会儿后,她才明白过来,馨儿是把她算了进去。
“对,兰儿是最有福气的。”于菱月忙前忙后的也累了,坐下来喝了茶水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