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的,朱卿卿在逃亡的途中,一次也没有想起周嘉先,除了她觉得多亏他提示她好好学习练习做美食的手艺,才能让她有一技之长赖以生存那一次之外。
“是么?”梁凤歌显然不信。
“他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好。”怎么说呢,朱卿卿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他大概是喜欢我的,但他更喜欢他的家人和他自己的前程。”
“你恨他么?”梁凤歌的唇角微不可觉地翘了起来。
“应该是恨过的吧,但是后面也不想恨了。”
“为什么?”
“懒得恨。忙着讨生活呢,哪有空闲去恨他。”朱卿卿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了,她惊恐地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人马像潮水一样地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袭卷过来,她已经可以看清楚最前面的旗帜的颜色了,就是看不清楚上面的字,那个字随着招展的旗帜来回扭动着,让人看不真切。
“你还有什么是不能懒的?”梁凤歌叹了口气,感伤地道:“我就要因为你的缘故死在这里了,想想真不甘心,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晨光下他的脸轮廓分明,长而上挑的凤眼温和地看着她,让人怦然心动,朱卿卿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陪你,无论上天入地,我陪你。你若死了,我便赔你我这条命。”她最宝贵的就是这条命了,他若给她,她便也给他。
梁凤歌“哈哈”大笑起来,俯身过去,盯牢了朱卿卿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在哄骗我的吧?若是后悔了,给你一个机会改过来。”
那些人越来越近了,透过清冷的晨曦,朱卿卿看见那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上头大大一个“钱”字,正是义阳侯手下的兵马。一定是被发现了!这样大的阵仗,当然是来要梁凤歌命的,朱卿卿吓得冷汗涔涔,只管用力去推梁凤歌,打着哭腔道:“你赶快跑吧,不用管我了。”她是拖累,她清楚得很。
梁凤歌却是不急不慌,仍然盯牢了她轻声道:“为什么?我若是扔下你不管,你就会死的。”
“不会,我有办法自保。”朱卿卿努力朝他微笑:“我可以告诉他们,我知道食谱的下落,他们一准儿不会把我怎么样。”
梁凤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笑了:“傻瓜!你还没回答我,之前你说无论上天入地你都陪我的话是否真的?”
如雷一般的马蹄声犹如敲击在朱卿卿的心上,让她心神不宁,又微微有些疼痛,她睁圆了眼睛看着梁凤歌郑重其事地道:“是真的,你若死了,我便赔你我这条命。”
“好!你记好了!”梁凤歌向她伸出手,要和她击掌盟誓:“我梁凤歌从来不欠人情,也从不许旁人欠我,你说了这句话,便不能再后悔,否则上天入地,我总要拉着你跟我一起。”
哪有这样的人啊,大敌当前,小命危在旦夕,他却只顾着追问她一句话?不过若非如此,他也就不是梁凤歌了。朱卿卿赶紧与他击掌盟誓,暗里却觉得苦涩不堪,说起来容易,真让她看着他死却是不易的。
“你快去吧!”朱卿卿话音未落,梁凤歌已然提起青龙戟,拍马往前冲出去了。晨光流霞中,穿着玄色袍子的少年郎和乌云踏雪的神驹犹如一枝闪着冷光的玄铁劲矢,卯足了劲儿飞快地射入汹涌而至的人潮中,瞬间就不见了影踪。
“梁凤歌……”朱卿卿大急,扶着马鞍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极力往前看去,嘴里大声喊着梁凤歌的名字,人马嘶鸣,她的声音被清冷的晨风撕得破碎不堪,她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找不到梁凤歌的身影,他就像是一滴水滴入到海里,瞬间不见了影踪。
朱卿卿嗓子都喊哑了,红着眼睛转过去向离她最近的人求助:“你们帮帮他……”他们不是梁凤歌的属下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而不顾?
那人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朱卿卿凄惨地大声哭起来,她真是没用呢,除了哭就没有其他本事了,早知道会这样,之前她就不招惹梁凤歌了。他爱勾搭申州的小媳妇小姑娘们就勾搭去吧,反正他又不是她夫君;他说她没见过世面就没见过世面吧,反正她真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他爱骂周嘉先就骂呗,反正周嘉先也不是什么好人……
大约是见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太过凄惨,那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安慰她:“朱姑娘,您别太担心了,少主不会有事的。”
朱卿卿哭得打嗝:“别骗我了,怎么会没事?这么多的人,一人一刀也能把他砍成肉泥了,呜呜呜……”
那人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正要把真相说出来,梁凤歌的声音已然不善地响了起来:“你就这样巴望我被人砍成肉泥?那句话怎么说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就是你,朱卿卿!”
朱卿卿怔住,从指缝里悄悄看出去,看到梁凤歌就在离她不到三尺远的地方,白皙的脸上还浮着纵马狂奔之后留下的淡粉色红晕,在他身后,那大队的人马井然有序地排成了纵队,丝毫没有敌对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朱卿卿放下手,眯起眼睛再看看那面旗帜,确信上头果然是个大大的“钱”字,她的确没有看错的,可是梁凤歌又是怎么回事?看到周围人想笑又不敢笑的忍笑样,梁凤歌的臭屁拽样儿,朱卿卿慢慢回过味来,她被骗了!这大队的人马哪里是义阳侯的人马?分明是乔装改扮来接梁凤歌的人!
“混蛋!”朱卿卿放松过后就是怨愤,被人像耍猴似的耍了一场,她实在高兴不起来。看着梁凤歌那张可恶的脸怎么看怎么戳眼睛,再想想自己刚才的表现,十足十的白痴、傻子!朱卿卿沉着脸,拍马转身就走。
“你做什么?”梁凤歌长臂一伸,将她的缰绳牢牢拉住,嬉皮笑脸地凑到她面前轻声道:“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