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串珍珠可真好看,水滴形的,还金灿灿的。”白曦终不如东里长见多识广,虚心问道,“老爷子,能值不少钱吧?”
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东里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心情颇好地教导他:“这是东海独有的月夜心,其他海域虽然也产珠,但这种珍珠却只有东海才有。这一整串,形状又规整,不易得很,奇货可居啊。”
白曦双目舍不得离开那串珍珠,啧啧而叹,忍不住又拿过来细细观赏。
两人对着珠宝,浑然不觉光阴飞逝,待抬起头,周遭已是暮色沉沉。东里长这才复将珠宝都收起来,看见白曦在旁的目光,顿了顿,从中将那串月夜心的珍珠取出来递给他。
“来,拿着!这串就当是给你的。”东里长道。
尽管眼睛不由自主地发亮,白曦还是连忙推辞:“不不不,我不要,这原是大家的。”
“你这遭也辛苦了,这就算是给你的酬劳。”
虽然很想要,白曦仍是坚决地推辞:“老爷子,若是把我当自己人,就莫给我。只要让我跟着你们一块儿,有吃有喝有事儿做,这一串珍珠算什么。将来咱们肯定还有更大的买卖!”
没料到这头大尾巴羊竟有这份胸襟,东里长颇为欣赏,便将珍珠收了起来:“看见金银珠宝,还能把持得住,你也算是一条好汉,我认你是自家人!”
白曦挺挺胸脯,自我感觉也是甚好。
此时天色已暗,东里长眯眼转弯,才看见礁石上黑沉沉的两人,如同剪影一般,忙将他们都唤了过来。
他掂着手中的包袱,朝墨珑道:“东海出手,着实大方,这一趟,抵得上咱们以前忙活十年。龙牙刃虽然还回去了,但拿了烈火壁,咱们也值当了。”
墨珑默了默,见东里长尚在兴头上,决定晚些时候再告诉他烈火壁的去向,遂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直到这时候白曦才想起来,张望四周,疑惑道:“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那边有炊烟,像是个渔村,过去问问便知晓。”
墨珑率先往前行去,其他人跟上,沿着小道,穿过一片红树林,果然看见一座小村庄,家家户户外头晾着渔网,晒着咸鱼干、墨鱼干,海菜等等,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
白曦素来是个自来熟,与一位修补渔网的女子攀谈片刻,便回来道:“这里是玄股国的一个偏远渔村,最近的城镇距离此处也有二十多里地呢。”
黑灯瞎火再走二十多里地,路又不熟悉,东里长皱了皱眉头:“今夜就在此歇脚吧,寻户人家,给些钱两,应该不难。”
夏侯风却是被鱼腥味熏得受不了,捂着鼻子道:“在这儿歇脚?那还不被熏晕过去啊。珑哥,你……”
墨珑淡淡道:“就这儿吧,挺好。”
听墨珑也答应了,夏侯风只得不再提异议,但从白曦身上讨要了一方布条,直接蒙鼻子上了。
不等东里长吩咐,白曦便去找住处,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喜道:“有了有了,说是前头有两户人家已经搬走了,屋子是空的,咱们根本不用花钱,在屋子里凑合一宿就行。”
他所说的屋子倒不难找,院中没有晒一堆鱼干、海菜的便是了,屋内虽空空如也,对夏侯风来说倒是件好事。众人进了屋,见屋中桌椅床具虽残旧些,但也勉强能用,只是没有被衾等物。
昨夜还在东海水府中高床软枕,今日便是这般光景,这落差委实有点大。夏侯风正待叹口气,便看见墨珑一声不吭地去打了水来抹桌椅床具,不敢闲着,拿了墙角的笤帚去清理到处缠绕的蜘蛛丝。东里长让白曦拿了钱两,去置些饭食来,又见窗户纸破洞甚多,被风吹得噗噗直响,便吩咐白曦再讨些白粥和毛边纸来。
不多时,屋中打扫妥当,白曦也端着饭食回来了。米饭和腌鱼,还有一盘新鲜的炒海蓬菜,虽简单,好在咸香味鲜,尤其对东里长的胃口,他还比寻常多吃了一碗米饭。
饭毕,又调了粥糊,众人将毛边纸糊到有破洞的窗上,如此这般,这屋子方才算收拾妥当,可安稳过一夜。
入了夜,海风仿佛比白日刮得更猛烈些了。这渔村距离海边不远,惊涛拍岸之声,如千军万马咆哮而来。墨珑靠墙而坐,闭目休息,静听涛声。
“老爷子,咱们接下来往哪里去?”白曦问东里长,颇有些兴冲冲想要大干一场的热情。
东里长就立在门口,看着苍穹如盖,星垂海面,心宿中的太子星光芒愈发黯淡,而天王星红光愈盛,连庶子星的星芒也亮了许多……他转身看向墨珑,沉声道:“去青丘!”
闻言,墨珑腾得睁开双目,定定地看向东里长:“时候到了?”
“从星象上看,少则三个月,最多半年,血咒便可解了。”东里长道,“玄股国距离青丘还有些路程,咱们一路慢慢往青丘走,我正好还得去几处地方收个租子。”
“老爷子,你还有地?还几处地方?”白曦奇道。
东里长不以为然:“唉……早知晓北齐国东郊的地能翻出二十倍来,当初我就该多买一些。”
“您买了多少?”白曦问道。
东里长叹道:“才买了一千多亩地。”
“这……您还嫌少!”白曦张口结舌,顿时才发觉东里长深藏不漏,竟然是个理财高手。
“将来回了青丘,用钱两的地方多了。”东里长此时方认真地看向白曦和夏侯风:“小风,小白,我实话同你们俩说,墨珑是青丘玄狐族的少主,多年前因为狐族出了大变故,他被下了血咒,封印灵力,不得已才流落四海八荒。如今回去的时候就要到了,我得问问你们,你们肯不肯跟着他回青丘?”
白曦此前倒是听说过青丘狐族的一些事情,万万没想到墨珑竟然会是青丘玄狐族的少主,一时脑子冒出各种疑问,楞在当地。
夏侯风是个简单人,想都不想便开口道:“我反正没地方去……”
他话才说一半,便被东里长打断道:“有些话,我须得说在前头,回到青丘之后,因他要重掌玄狐族,其他族人也会百般阻拦,诸事艰难,再不似外边这般潇洒过活。”
此时,墨珑起身,朝他们二人道:“青丘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且狐族最擅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弄不好反而害了你们,还是不去得好。我让老爷子拿些钱两给你们。”
夏侯风楞了楞,只道:“珑哥,这些话你都不用说,你只说你缺不缺帮手?”
“……自然是缺。”东里长替墨珑道,“当年他便是被族人出卖,在青丘也没个可信得过的人。”
“那我肯定要去呀!”夏侯风理所当然道,“本来我想说我反正没地方去,到哪里都无所谓。既然珑哥缺帮手,我自然得去青丘了。我也知晓,论心眼我肯定比不得珑哥,估计也及不上狐族的人,可打架跑腿我在行啊!”
白曦也忙道:“我也去……现下我一时也想不到我能做什么,反正多个可信之人总不是坏事。老爷子,你今日还说已把我当自家人,这话不是诓我的吧?”
东里长笑道:“没诓你,没诓你,是真话!”
“如此……”墨珑朝他两人一拱手肃拜,“墨珑多谢两位!”他所行之礼,正是青丘之国的肃拜之礼,双手过心口,以头触手背,以表郑重感激之意。
夏侯风与白曦皆是头一遭见他行此大礼,匆忙想还礼,又不知该怎么施礼,手忙脚乱地照着墨珑的动作比划一通。
此事落定,且又赚了东海一大笔钱财,东里长心满意足,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不多时便已鼾声大作。夏侯风挤在他旁边,两人鼾声此起彼伏,白曦只得找了稻草塞耳朵,趴在桌上闭目硬睡。
唯独墨珑毫无睡意,走出屋外,跃上屋顶,双手枕在脑后,斜斜一靠,望着远远的黑暗中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