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晋恒淡淡的一句话,让我的心情开始急剧的变化,我突然觉得屋子空旷了,就连向腾霄和紫阳那种人都显现不出来,能看到的,只有我和候晋恒,这个故事的两个主角。
“走吧,去谈谈。”候晋恒慢慢转身走出了屋子。
我意识到,有些话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即便我不问,候晋恒也会说。我没有犹豫,迈步就跟着他走,脚步刚刚一动,青青就察觉了,她的感觉还是那么的敏锐。她一步跑到我面前,脸上全都是焦急和不安,她能察觉出候晋恒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息,那种气息虽然不是那么危险,却让她非常不安。
“北方,不要去,不要去......”青青拉着我,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透,她用力摇着头:“很不安全,很不安全的感觉,不要去......”
“没事的,不会有事。”我安慰她,我心里清楚,和长生观的联手绝对只是暂时的,但是这些事情,不能不管,就和向腾霄说的一样,即便我不关心任何人,可这个世界上,仍然有让我牵挂的人。不管候晋恒最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我是安全的。
陈雨跑过来扶住青青,我摸摸青青的头发,然后吸了口气,大步走出屋子。候晋恒带着一些人,他拉开一辆车子的车门,然后钻了进去。我也跟着上了车,车里就我们两个,像个封闭的小世界。候晋恒习惯性的抽烟,还拿着那两枚硬币,轻轻的磨动。
“过去的事,你觉得还有必要提吗?”候晋恒道:“如果觉得有必要,我可以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算了,那些没用的就不用说了,直接说正经事吧。”
“你知道,我从小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候晋恒抽着烟,眼睛微微的闭上,仿佛在回忆幼年时的生活:“家里成分不好,多少年一直扣着一顶大帽子,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就剩祖父带着我,那时候,村子里的人看不起候家,当面喊我祖父三爷,背地里都喊他三瞎子,你明白不明白,每次看见他们飘过来的眼光里的鄙夷时,我很痛苦。虽然我很小,但我知道那种目光代表着什么。”
事实上,瞎三爷当年在外面闯荡的那些年里,并不是一无所获的,他肯定知道了一些事情,也知道了大雁坡的重要,所以混了半辈子,最后还是回到了故乡。候晋恒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能猜的出来,他父亲的死,不会那么正常,一定跟瞎三爷当年得到的收获有很大关系。也就是说,瞎三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到了信息,返回家乡,这些信息后来传给了候晋恒的父亲,他父亲在单独行动中遭遇到了意外。那些信息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他父亲死后,候晋恒得到了一些好处,血卵也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服食的。
在候晋恒十来岁的时候,长生观发现了他,血卵很罕见,候晋恒也随即从一个穷乡僻壤里的孩子,转身变为长生观的巨子。那种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对他来说,几乎在转眼间突然拥有了整个世界。候晋恒的条件好了,接回了苏小蒙,跟我想象的一样,他不是个暴发户,在条件好转后,依然按自己的理想,去上学念书,然后参加工作。
“这么多年了,除了抽烟,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不喝酒,不打牌,一年四季只有四套衣服,我的工资都存在卡上,几乎没有动过。我也不喜欢女人,从来不找女朋友。”候晋恒像是在回忆自己的生平,淡淡笑了笑,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聊的人。一些同事私下里谈论过,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默然不语,候晋恒可能真的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对人生中所有的乐趣都视而不见。但是他活的很顽强,而且活的好像很充实。我看着他,突然就觉得,他真的无欲无求了?
不是,绝对不是。
“我想要的,你懂吗?”候晋恒道:“可能别的人不懂,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懂。”
“你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你想把自己所能控制的一切全部牢牢的抓在手心里。”我道,事情到了现在很明显,候晋恒是长生观的巨子,八渡古寨那些人,包括紫阳在内,都要服从他的领导,而且瞎三爷手下的势力,其实也是候晋恒在控制的。这说明,他还有欲望,控制的欲望。
“你说对了,的确是这样。”候晋恒道:“说了这么多过去的事,你果然能听懂的。”
“然后?你要说什么?”
“别的一切一切,都不重要,元突人和昆仑部族回归,这没什么大不了,他们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我不怕。”候晋恒道:“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只罐子身上。”
“说说吧,那只罐子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没错,我有一个愿望,唯一的愿望,这一辈子几乎都是为了这个愿望在奋斗,我想控制,去控制能控制的一切。”候晋恒道:“这个故事说到最后,其实就是长生的故事,我和你都会长生,只不过方式不同。你做巨子,我,做那只罐子。”
“你说什么?”
“你会明白的,在见到那只罐子的时候,你会明白的。”候晋恒想了想,道:“这个世界,很快就会乱套的,没有掌控能力的人,活不了太久。”
“我知道大混乱。”
“大混乱到来的时候,不仅仅是很多世界的你汇聚到一起,还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候晋恒道:“比如说,在这个世界上死去的人,在另一个世界说不定会完好无损的活着,你的亲人,或,你的敌人。那将会是什么样子?生死不分的混沌世界。混乱的气息已经开始弥漫了,用不了多久,我想,每个世界中最顶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不寻常的气息。所以,我们要抢在所有人前面,找到那只罐子。”
所有的事情差不多都说的很清楚了,唯一不明白的,仍然是那只罐子。但是我相信,就和候晋恒说的一样,在找到那只罐子的时候,一切谜题都会得到答案。
我回到屋子,把情况跟向腾霄他们说了一下。其实我心里还记着跟向腾霄一起长大的那个熊孩子,说到他的时候,师天就笑笑,说那熊孩子是个闲不住的人,被另一件事情绑住了,脱不开身。
我们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唯一能做的就是见机行事,我们暂时回到了老城,所有的人会慢慢朝这里聚集。过了有三四天功夫,苏小蒙他们终于回来了,孟小郎受了很重的伤,老安和彪子倒没有什么事。我不愿再面对苏小蒙,心里的结一旦结上,就很难再打得开。
准备工作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这次是一个大行动,光负责携带给养和装备的人就有很多,瞎三爷手下的人动用了一大半。
中间的过程就不多说了,反正每天的情绪都不稳定,会感觉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差不多有十多天的时间,我们分批从老城出发,沿着上一次去昆仑山的路线,朝那边赶过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方便了很多,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那阵势非常的大,车队在麻孜西面集结之后,浩浩荡荡,为了不让人怀疑,车队分成了三部分,前后都是运送物资的,我们走在中间。
我们开始的时候走的很顺利,越过了雷击河谷,妞妞长的非常快,能吃能睡,在颠簸的路程中还是不耽误睡觉。越过雷击河谷之后,已经完全进入了无人区。我对苏小蒙已经完全不信任了,不搭理她,甚至连妞妞都不让她抱。坐在车子里,看着窗外,又看着呼呼大睡的妞妞,我感觉很痛苦,因为一看到这些,就会不由自主联想起苏小蒙那张脸。
车队停了下来,可能是要吃饭。苏小蒙在车窗外对我摆了摆手,但是我转过脸,就装作看不见。苏小蒙不甘心,轻轻的拍打车窗,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熟睡着的妞妞突然就醒了,先是睁着大眼睛迷茫在周围看了看,然后大哭起来,伸着小手,朝车外乱抓。我不知道怎么哄孩子,也不知道妞妞怎么会突然哭的这么厉害。
她伸着小手,使劲乱抓,那意思好像是要下车。我打开车门,其它人都陆陆续续下了车,然后在空地上开始烧火。妞妞哭的越来越厉害,朝着西边不停的抓着,这时候,向腾霄皱了皱眉头,丢下手里的烟,单膝跪着,耳朵贴近了地面。
他静静听了那么两分钟,呼的站直身子,道:“有人来了,我听到了马蹄声,人很多。”
“做准备!”紫阳看看向腾霄,虽然我们的阵营不同,但紫阳知道向腾霄的不凡之处,所以向腾霄一开口,紫阳连想都没想,立即吩咐所有的人严阵以待。
向腾霄听的一点都没错,在我们把车子开到一排,然后躲到后面之后不久,两只巨大的黑鸟在高空出现了,紧跟着,隆隆的马蹄声从前方隐隐传来,声势很大,尘土四处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