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脖子被卡住,绝对是很要命的事。铁甲人的手也被一层可以活动的铁甲包裹着,冰冷坚硬,卡的我喘不过气。我手脚并用,想挣脱出来,但手上哪一点功夫在此刻完全不够用了,我全力之下也无法触及到铁甲人的要害。它卡着我的脖子,几乎我把硬生生提出水面。
我的呼吸立即开始困难,感觉不能喘气,脸庞憋的发胀,渐渐的,眼珠也好像将要凸出眼眶。这时候没人能救我,范团和老安都被缠的恨死,尤其是老安,至少被四个铁甲人围着,他可以勉强在短时间内坚持,然而却无法脱身。
我的余光能看到周围的情景,我看到老安拼命想从包围中冲出一个缺口,过来帮我的忙,但是却无法做到。很短的时间里,卡着我脖子的那只手越收越紧,我不得不收回目光,注视着眼前的铁甲人。我看不到它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眼睛里,全部都是森森的杀意。
如果无法呼吸,人能活多久?我没有想过,但是现在我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窒息可能是最难忍受的痛苦之一,我感觉大脑已经开始缺氧,开始浮现出光怪陆离的幻景。我眼前的铁甲人越来越模糊,而我本身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身体内的生机好像随着时间在飞速流逝,只要一分钟,我就会死掉。
隐约中,我听到范团的一声惨呼,他可能也遭到了严重的打击,老安更困难了,在几个铁甲人之间游鱼一般的躲闪,稍有不慎就会落下跟我们同样的下场。
咯嘣......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间发出的轻微的骨节爆响声,脖子被卡紧了一圈,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老安救不了我,我并不是那么惧怕死亡,但是除了死亡,还有一些让我放不下的东西。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咿呀......”
就在这时候,一声稚嫩的童音从身后飘荡过来,此时此刻,这声童音像是一道闪电,带着强烈的穿透力,把周围所有的动静全部压了下去。骤然间,我感觉卡着自己脖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松了松。
抓着我的铁甲人虽然还没有放开我,但是力度明显减弱了,这让我的意识还有视力快速回复,我艰难的喘了口气,此刻,我注意到眼前的铁甲人那双从发间露出的眼睛,瞳孔好像呼的一缩,眼睛也同时睁大了一圈。
“咿呀咿呀......”
妞妞稚嫩的喊叫声从身后不断传来,而且越来越近,那种声音像是一种带着魔力的幻音,让几个正在疯狂围攻我们的铁甲人渐渐停止下来。随后,我就感觉身体猛然一空,落到水面,抓着我脖子的铁甲人终于松手了。
七个铁甲人,就保持着原来的位置,它们全部望向我身后,一动不动。我朝后游了一下,范团和老安都得到自由,老安还好,范团却很惨,不知道哪儿受伤了,哼哼个不停,水面上全是血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小蒙抱着妞妞游了过来。苏小蒙脱掉了身上的救生衣,把妞妞放在上面。小丫头撇着嘴,举着两个小拳头,不断的晃动,这样子很萌,看得出,她好像生气了,平时苏小蒙拿着奶瓶逗她的时候,她就会这样。
随着妞妞一点点靠近,几个铁甲人突然就开始退缩,尽管退的很慢,却不停的退,它们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它们畏惧惊恐。妞妞咿呀咿呀的喊着,小嘴撇成了一道弧线,黑乌乌的大眼睛闪着亮光。她不断的喊,我看到几个铁甲人在不断的发抖。
那一刻,我的猜测终于得到了真实的印证。我很庆幸当时坚信自己的猜测,坚持把妞妞带到这个荒僻的地方。那可能是我一辈子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如果没有这个决定,或许以后的一切故事,都会中止在八渡古寨。
“你没事吧!”苏小蒙到我身边的时候,紧张的看着我,我脖子上可能被卡出了一圈淤青,她心疼的摸着,眼睛泪汪汪的。
生离死别,总能真正的验证一个人的情感。
妞妞就坐在救生衣上,小拳头握的很紧,几个铁甲人退缩到了不远处,一同低下了头。它们没有语言,但是这个举动却明显表示出了退让,甚至一种臣服。紧接着,几个铁甲人从原地没入水中,我感觉,只要妞妞还在,它们不可能再浮出水面。
这次死里逃生无比的侥幸,妞妞望着几个铁甲人消失的方向,嘴里咿呀不停,像是要表达什么,只不过我们都听不懂。苏小蒙把她抱起来,慰劳般的拿出奶瓶,妞妞一直撇着的小嘴终于恢复正常,看见奶瓶就眉开眼笑。
水道的危机或许是暂时被解决了,周围变的异常安静。我和老安没什么事,范团的屁股上被抓伤了一块,伤很重,几乎硬生生被抓掉一块肉,范团疼的好像父亲过世一样,呲牙咧嘴。
“你最少二百多斤,现在少了二两肉,呲什么牙?”
“说的都是屁话。”范团疼的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我和老安看了看周围,伤口得及时处理一下。
我们勉强找了个地方,让范团趴着,老安的动作娴熟,迅速把伤口给弄了弄。
“老安,之前没说完的话,现在说一说。”我想抽烟,但怕引来祸端,忍住了,舔舔嘴唇道:“八渡古寨怎么了?你想起了什么?”
“那个事情我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到。”老安想了想,道:“你知不知道昆仑奴?”
我点点头,以前在文物所工作,必不可免的要接触很多相关的历史资料,还有上了年纪的同事闲聊时说的一些事情。中国历史上,唐代是使用贩卖昆仑奴最繁多的朝代,很多不明就里的人猛然听到这个词,可能就会误认为,这种奴隶是来自昆仑周围的人种。
事实上不是这样,历史上的昆仑奴,其实都是从西贡贩卖交易而来的东南亚黑人。当时有些人不知道原委,都认为这种黑人是从远山而来的奴仆。昆仑奴身体强壮,性情温和,又比较踏实肯干,在当时很受欢迎,市场紧俏,长安城内的贵族巨贾,外出时都要随身带两个昆仑奴,以示家资和身份。
“昆仑奴这个称呼,其实是个误区。”我道:“昆仑奴和昆仑山,没有任何关系。”
“你错了。”老安摇摇头,道:“真正的昆仑奴,就来自昆仑山。”
老安过去寻找青铜,无形中也是沿着周穆王当年西游的那条路在走,他带着队伍不止一次涉足西北,甚至远到新疆的边境。在这期间,他搞到了很多被隐藏多年几乎失传的史料。
历史上的丝绸之路,就是在西域诸国之间开拓而来的,当时西域有很多国家,包括世人熟知的楼兰,乌孙,若羌等等。这些古国在历史长河中先后消失了,但相关的历史文献并没有完全断绝。
当时在西域诸国的皇室以及贵族中,很喜欢一种奴隶,那种奴隶来自昆仑,他们最大的优点就是忠诚,可以毫无立场的忠诚,只听从主人的命令,那样的忠诚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道德底线。而且为了执行主人的指令,可以不吃不喝的蛰伏一个冬天。因而,昆仑奴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负责刺杀。
最初的时候,这种昆仑奴是匈奴人从昆仑山带出来,然后交换给西域诸国的,非常抢手,从汉武帝令卫青霍去病连番大破匈奴,迫使他们西迁之后,昆仑奴就开始消失。有人曾经到昆仑山内寻找,一无所获,也有人想用其它方式培养昆仑奴,依然没有收获。人的自私本性不可能因为某种培养而改变,除非思维僵化成一块木头,否则就没有绝对的忠诚。
所以,老安当时在阅读到这段资料的时候,就认为真正的昆仑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培养手段,那是昆仑山境内西王母部族的不传之秘,外人无法得知,也无法模仿。
八渡古寨跟昆仑山相隔的太远了,老安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朝这方面想。就是从我发现那些铁甲人是活的,还会流血的时候,老安才受到了启发。
“现在,不用我说太多,你也该相信,我的判断有点道理。”老安看来妞妞一眼,道:“这个孩子,就是来自昆仑的。”
我不说话,自己琢磨,其实已经信了老安的话。妞妞的身份很不寻常,昆仑元突王的直系后裔,她一出现,就能震退疯狂的铁甲人,无疑说明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定关系。
“如果按你这样推测的话,水道里的铁甲人,大概就是昆仑奴的延续版本?”我想想道:“那么八渡古寨,跟昆仑,甚至跟元突或者西王母部族之间,也有一定的关系?”
“这就是让我感觉奇怪的地方,它们相隔的太远了,本来不应该有任何瓜葛的。”
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沿着水道慢慢的靠近八渡古寨。有妞妞在,那些铁甲人再未出现,这一路走的出乎意料的顺利,不久之后,我们绕过连着拐弯的水道,距离八渡古寨已经非常近了。只要再游上二三十米,就可以上岸,然后按照阿俏当时的讲述,从古寨右边一个平时供女人通行的小门想办法进去。
在我的潜意识里,至少水道这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我们快要游到岸边的时候,水底突然有了很猛烈的动静,一阵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很大片的东西,哗的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