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宗把苏阮抱进主屋, 平梅赶紧把罗汉塌给收拾了出来。
带着一身的酒气, 苏阮抓着陆朝宗的大袖睡觉, 只要那人一动, 她就爬起来哼哼。陆朝宗无奈, 只能靠在罗汉塌上哄着人睡。
苏阮心满意足的抱着陆朝宗的胳膊, 安稳睡去。陆朝宗看着那挤在自己身边看得找吃不着的小东西, 叹息一声后也躺了下来。
因为吃了酒,所以苏阮睡得格外安稳,陆朝宗搂着怀里的人, 鼻息间满是那酒味和一股子香甜气。
“别动。”按住苏阮不断乱动的身子,陆朝宗用薄被把人像卷春卷一样的裹在里面,然后缓慢阖上了眼。
翌日, 天微亮, 苏阮头痛欲裂的躺在陆朝宗怀里,声音哼唧的比昨晚上吃醉酒时还要大。
陆朝宗帮苏阮按着额角, 细薄唇角轻勾道:“昨晚上吃了一坛子陈年老酒的人也不知是谁。”
“那我吃, 你不会阻止我的吗?”苏阮的脑袋痛的厉害, 就像是要从中炸开了一样, 她揪着陆朝宗的大袖, 使劲的用脑袋敲着他的胸口,声音“咚咚”的闷响。
“啧, 别敲了。”伸手固定住苏阮的脑袋,陆朝宗敛眉道:“本来就傻, 若是再敲就更傻了。”
苏阮仰着那张被陆朝宗挤成两团的脸, 小嘴轻噘,“你不去上朝?”
“这几日放假。”陆朝宗的话刚刚说完,主屋的大门就被推开了,小皇帝牵着手里的阿福往苏阮的方向疾奔而来。
“奶娘,奶娘……”瞧见苏阮,小皇帝开心的很,蹦蹦跳跳的要爬罗汉塌。
苏阮伸手,抱住小皇帝那胖乎乎的身子把人往罗汉塌上带。小皇帝抱着苏阮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踮脚道:“奶娘你要用力一点,因为我比较重,我已经,已经唔……三岁了。”
苏阮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的脑子更疼了。“皇上是六岁,不是三岁。”说完,苏阮看了一眼小皇帝那晃着小短腿的样子,突然奇怪道:“皇上都六岁了,这身量怎的还是这么一点?”
陆朝宗冷哼一声,“都横着长了,哪里还记得往上长。”
苏阮转头看了一眼小皇帝,第一次没反驳陆朝宗的话。确实,这才几日不见,怎的好似又圆了几分?
伸手掐了掐小皇帝的脸,苏阮把她怀里的阿福放到地上。“皇上要记住,阿福是不能上榻的。”
“唔。”小皇帝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扯着自己头上的小髻道:“朕想要奶娘给朕梳小揪揪,要两个小揪揪。”小皇帝伸出自己的两根小胖手指。
苏阮点头,让平梅去拿了桃木梳来,然后正欲给小皇帝梳头时却是瞧见靠在一旁的陆朝宗,歪了歪头后把手里的桃木梳递给他,“喏,你给皇上梳吧,我手酸。”
陆朝宗挑眉,好笑的弯唇看向苏阮,“我给皇上梳?”
“对啊。”苏阮点头,用力的握紧了陆朝宗的手,把那桃木梳放在他的掌心处敲了敲。
陆朝宗低笑一声,竟然果真把小皇帝给扯了过去。
小皇帝乖巧的坐在那里,连背脊都挺直了。苏阮看着小皇帝那正襟危坐的模样,好笑的弯了弯唇。
陆朝宗不会梳头,但是他瞧过苏阮给小皇帝梳头。
用桃木梳把小皇帝两边的头发分开,陆朝宗抓着一边一扭,绕成一个结打紧,然后又抓起另外一边的头发一扭,绕成一个结打紧。
看着陆朝宗那粗犷的手法,苏阮暗咽了咽口水,“那,那个,就,就这样?”
“嗯。”陆朝宗似乎还十分满意的端详了一下小皇帝的脑袋,觉得那直戳戳的一个往上,一个往下塌拉着的小揪揪非常符合自己的审美。
“你的手艺,不错。”苏阮违背着心意夸了陆朝宗一句,然后伸手触了触那个往上戳着的小揪揪,再瞧清楚之后,突然瞪圆了一双眼道:“你这个,这个上面打的什么结?”
一边说着话,苏阮一边伸手去掰小皇帝的小揪揪,就看到那小揪揪上面硬生生的被陆朝宗给打了一个活生生的死结。
小皇帝无知无觉的晃了晃小脑袋,声音嗡嗡道:“奶娘,好了吗?”
“没,没有呢。”苏阮伸手扯了扯那小揪揪,却发现陆朝宗打的死结尤其紧,她怎么扯都扯不开。
“这怎么能打死结呢?这是头发,会解不开的。”苏阮伸手狠拧了陆朝宗的手背一把,眉目圆瞪。
陆朝宗摊手,露出一口白牙,“解不开就剪了,省的日日还要梳头,麻烦的紧。最好剃个光头。”
“不要,朕不要光头,朕不要……”小皇帝抱头,使劲的往苏阮怀里钻。
苏阮赶紧把人搂到怀里,“好好,不剃不剃。”哄着小皇帝,苏阮扭头狠掐了陆朝宗一眼,“你尽是吓她。”
陆朝宗耸了耸肩,从宽袖暗袋内取出一把匕首道:“本王从不吓人。”
原本在苏阮怀里安静了下来的小皇帝错眼瞧见陆朝宗手里的匕首,当即就撅着小屁.股往被褥里面钻了进去。
阿福趴在罗汉塌下面,仰着小脑袋“嗷呜嗷呜”的喊着。
“朕不要光头,朕不要光头……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不剃不剃。”苏阮拍着小皇帝,伸手推了陆朝宗一把,“去。”
陆朝宗搭着一双腿靠在罗汉塌上,细滑的布料垂顺而下,将那一身青白色的宽袍衬得尤其有气势。青白色柔,但是穿在这厮身上,却硬生生的被他给穿出了几分霸气。
“王妃。”平梅端着手里的早膳进来,撩开珠帘进到内室里头将挂在木施上的袄裙给苏阮取了下来,“王妃今日要穿这件袄裙吗?”
苏阮看了一眼那袄裙,粉白绯色,是她这几日最是欢喜不过的颜色。“今日不穿这颜色的,我穿青白色的。”
说完,苏阮伸手指了指陆朝宗身上的宽袍道:“上次那匹料子不是一件做了宽袍,一件制了我的裙衫吗?”
“可是那裙衫有些薄……”陆朝宗身体底子好,早早换上了春衫,但是苏阮不一样,她体虚气弱的,还在日日吃药补身子,每晚的药膳也没断过。
“今日天色不错,我就穿一日,而且不是还有那披风嘛。”苏阮转头看向陆朝宗,朝着他微微探身。
陆朝宗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苏阮,帮她拢上半开的衣襟,然后哑着嗓子道:“穿吧。”
苏阮揽住陆朝宗的脖子蹭了蹭,然后起身去换裙衫。那件裙衫尤其好看,苏阮很是欢喜,但是待人做完之后这天色便冷了,苏阮从来就没穿过,今日瞧见陆朝宗穿了,她心间有些痒,也想一试。
站在彩绘纱屏后换了裙衫,苏阮一从后头出来,就瞧见那厮正慢条斯理的扯着小皇帝的被褥要给她剃光头,小皇帝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那伏在罗汉塌下的阿福蹦着小短腿,正在使劲的想上榻救主。
“陆朝宗,你别逗她了。”看着小皇帝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苏阮有点心疼。
陆朝宗把手里的匕首收好,然后轻弹了弹小皇帝的脑袋。小皇帝光着一双脚,直接就跑了苏阮身后。
“没事了。”苏阮牵着小皇帝坐回罗汉塌上,用绣帕帮小皇帝擦了擦脚,然后又给她穿上小靴子。
小皇帝红着一张脸,抽抽噎噎的指着陆朝宗道:“皇叔不好。”
“对,是个大坏蛋。”苏阮点头同意,然后伸手又狠拧了一把陆朝宗的手背,却在触到他的胳膊时顿住了动作。
神色疑惑的看向陆朝宗,苏阮歪了歪头,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陆朝宗下意识的揽住苏阮的腰肢,把人放在自己身上。苏阮拨开陆朝宗那不安分的手,蹙眉道:“你是不是发热了?”
“发热?唔……我是热的很……”陆朝宗把脸凑到苏阮的脖颈处轻蹭,嗓子哑哑的带着笑意。
“我与你说正经的事呢。”苏阮伸手使劲的推了一把陆朝宗,然后把他的脸捧起来用力揉了揉。“你是不是觉得脑袋重,身子轻?”
陆朝宗挑眉,“那苏阮是不是觉得身子重,脑袋轻?”
“是,我是个草包,所以身子重,脑袋轻。”苏阮气急,拧着陆朝宗的耳朵转头跟平梅道:“平梅,把朱大夫唤过来。”
“是。”平梅应声去了,片刻后唤来朱大夫。
朱大夫背着药箱进到主屋内室行礼问安,在苏阮催促下上前替陆朝宗把脉,陆朝宗懒洋洋的靠在罗汉塌上伸手,双眸隐有些发红。
“是发热之症。”朱大夫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陆朝宗道:“不知王爷的发热之症是偶然,还是时常?”
陆朝宗还未答话,苏阮便径直开了口,“偶然,他的身子一向极好。”苏阮记得那时陆朝宗身上被金剪子戳的伤口也只一月有余便基本都要好全了。
“既如此,那便是要当心了。”朱大夫转身,跪在地上一边开着药方子,一边道:“这寻常不发热无病的人一旦有了热症,最是要好好注意调养。”
苏阮听得一脸认真,赶紧用力的朝着朱大夫点了点头。
小皇帝顶着一张红彤彤的小脸从苏阮的后头冒出来,然后撑着小胖身子要去抱罗汉塌下的阿福。
朱大夫抬头看向小皇帝,突然朝着苏阮拱手道:“王妃娘娘,这位小公子似乎也有些发热之症。”朱大夫不识小皇帝,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
“那朱大夫快些瞧瞧。”苏阮赶紧一把将小皇帝搂在了怀里。
小皇帝坐在苏阮身上,任由朱大夫给自己把脉,眼睛红红的还带着眼泪星子,面颊一鼓鼓的噘着小嘴。
“是,有些发热之症。”替小皇帝把完脉,朱大夫点头道:“怕是从王爷那处染上的。”
听到朱大夫的话,苏阮侧眸看了一眼陆朝宗,只见那厮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在注意到苏阮的目光时,竟还歪着头冲她痞笑。
苏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眼睛发酸。每次只要自个儿有个头疼脑热的,这厮总是会发现,苏阮觉得,她好像对这厮太少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