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黄山龙亲自派人蹲守在门外,就怕再闹出什么事来,也好有个人出来当肉垫。他想得很清楚了,与其让明尊或雪衣侯在他的地盘上出事,断送了整个寨子,倒不如牺牲他一个,拯救千万人。
但鸡鸣天亮,一夜无事。
他揉揉眼睛站起来,却发现冯古道和薛灵璧已经洗漱完毕,正在院子里过招。
他心头立马一紧,冲过去大喊道:“住手!”
冯古道身体微微一侧,被薛灵璧顺势拉进怀中。
而黄山龙则郁闷地跌了个狗吃|屎。
“黄寨主。”冯古道笑眯眯道,“昨晚睡得可好?”
坐在墙根边被蚊子叮了一个晚上,会好才叫奇怪。
黄山龙站起来,苦口婆心道:“明尊和侯爷都是当世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为何总是一言不合,兵刃相向呢?”
冯古道一脸无辜道:“黄寨主此话从何说起?我和侯爷只是切磋而已。”
“嗯。”薛灵璧将搂着他腰的手微微紧了紧。
“……”黄山龙又揉了揉眼睛。他究竟是昨天眼花,还是今天眼花?
冯古道抓着薛灵璧的手臂,轻轻一按,将自己挣脱出来,朝黄山龙拱手道:“多谢黄寨主收留之情。”
“哪里哪里。”黄山龙也跟着拱了拱手。
“还请黄寨主勿忘我昨日说过的话。”
蜜枣之后就是一棒子。
黄山龙反正早已认清前途,对于归顺魔教倒也没什么反感。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也不全是坏处。
话说之后黄山龙一路送冯古道和薛灵璧下山上车,等他们绝尘而去之后,立刻回转山里着手准备礼物等等不提。
薛灵璧等冯古道上了马车之后,神情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我会很快找出你武功的破绽。”
冯古道微笑道:“侯爷天资过人,要打败区区,实在不费吹灰之力。”话虽如此说,但表情却十分的悠闲。
这种表情落在薛灵璧眼里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
薛灵璧直起身,手搭住冯古道的下颚,扬眉道:“这是挑战?”
冯古道眨了眨眼睛道:“侯爷多虑。”
“不过是不是挑战,本侯都接下了。”薛灵璧的手指转而在他的唇瓣上轻轻一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冯古道笑容不改,“拖得一时是一时啊。”
“……”
此后,薛灵璧练武的热情空前高涨,几乎可以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冯古道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但凡薛灵璧想到破解之法,都会将他拉过来切磋切磋。
以至于冯古道之后一直都和衣而睡,方便随时起来印证武学。
一直印证到京城。薛灵璧的武功突飞猛进,虽然还不能生擒冯古道,但双方武功差距进一步拉大。
他们一路招摇,消息早已传入京城。甚至市井之间已经开始流传两人成亲之事。
宗无言特地在城门口迎接。
听老元帅说他是他的亲信之后,再见宗无言,薛灵璧已然是两种心境。原先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狡诈奸猾,诡计多端。如今是怎么看怎么忠心耿耿,有勇有谋。
他亲自下马车,“宗总管辛苦了。”
宗无言道:“侯爷一路平安就好。”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过去种种,已是尘烟。
宗无言凑近他,小声道:“史太师一直在打听侯爷。”
“他哪天不打听的?”薛灵璧倒不是太在意。
宗无言道:“听说皇上与皇后已经重修旧好,史贵妃地位岌岌可危。”
“放心。皇上最多是冷落冷落,绝不会如何的。”史太师和史贵妃毕竟是一手培植起来压制皇后的亲信,或许会借冷落他们来讨好皇后,却决不至于就这样一刀切去。
宗无言又道:“侯爷和冯先生成亲的消息已经在京城宣扬开了。”
“正好。”薛灵璧对此不但不惊慌,反而乐见其成,“替你省去不少麻烦。”他指的是那些经常上门明示暗示的求亲者。
宗无言无声一笑,低头让开身,在前面引路回府。
薛灵璧等人前脚回府,史太师后脚造访,速度之快,就好像两家住在对面。
薛灵璧与冯古道匆匆换了衣服,便到正厅迎客。
史太师比上次所见清瘦了许多。尽管大腹便便,但双颊和眼窝却凹了进去,颇有几分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味道。
“侯爷,爵爷。”史太师起身拱手。
薛灵璧和冯古道回礼。
“我听闻两位在睥睨山成亲,特地送上贺礼。”他说着,太师府的下人立刻将厚礼奉上。
薛灵璧淡淡地扫了一眼,“太师真是太客气了。”
成亲之事是真是假彼此心照不宣,自然没有矫情的必要。
史太师道:“不瞒侯爷,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一事相询,还请侯爷不吝赐教。”
“太师言中。”薛灵璧心里隐隐猜到他所为何来。
史太师道:“我听闻血屠堂堂主是侯爷和爵爷亲手抓住的?”
薛灵璧暗道,果然。嘴上却忙不迭地应道:“不过凑巧。”
“不知道侯爷可曾问过,谁是杀害我儿的凶手和主谋?”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血屠堂主已经死在白道众人的私刑下,死无对证。
冯古道心里咯噔一下。一方面当时场面混乱,根本就没想过要问,另一方面他和薛灵璧对史耀光都厌恶以极,压根就没有为他报仇的念头,如何会想到?但这两个理由无论哪一个都不能在史太师面前说的。
正这么想着,就听薛灵璧从容不迫道:“自然问了。”
“哦?”史太师眼中有几分惊异,他本来也未抱希望的,“他怎么说?”
薛灵璧道:“他宁死不说。”
“……”若不是史太师就在眼前,冯古道几乎想要鼓掌叫好。好一个宁死不说,作为杀手,宁死不招实在是人之常情。尤其是薛灵璧此刻的表情又表现了恰到好处,含而不露的愤怒,让人不信都难。
但史太师显然就是克服困难的人,他敷衍地点了点头,“侯爷费心。”
“哪里哪里。我与太师同朝为官,令公子遭遇不信,理当同仇敌忾。”薛灵璧说得坦然。
史太师道:“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听说过……在背后操控血屠堂的是凌阳王?”
若是在去广西之前,薛灵璧铁定会模棱两可地推脱掉这个问题。但是此刻,他另有打算,因此道:“凌阳王乃是皇亲贵胄,血屠堂不过江湖草莽。两者怎么会相关联?”
史太师心中微微吃了一惊。他之所以会来,是因为之前听说薛灵璧在南宁府吃了亏,料想他不会包庇凌阳王府。但他刚才的言辞实在大出他的所料。
话已至此,双方立场鲜明,再说下去已是无意。
史太师果断地站起身要告辞。
薛灵璧慢悠悠道:“但话又说回来,血屠堂敢行刺皇上,这似乎又不似江湖草莽这么简单。”
史太师疑惑地看着他,“侯爷的意思是……”
“本侯虽然不知道血屠堂因何杀害令公子,但是他行刺皇上是真。这可是谋反的罪名。”薛灵璧别有深意道,“当今天下,谁最想谋反呢?”
史太师了悟了。
若要将血屠堂和凌阳王扯在一起,就不要扯上史耀光之死,而是要从行刺皇上下手。
“侯爷言之有理,我即刻进京面陈皇上。”史太师说着就要往外走。
“太师稍等。”薛灵璧站起身,“本侯刚才南宁府回来,若要面陈皇上,不如由本侯先去。”
史太师微微一怔。
今日的薛灵璧好得有些过头了。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薛灵璧的表现让他不得不心生戒备。
“侯爷为何……”他迟疑地开口。
薛灵璧面露冷色道:“凌阳王世子在南宁府百般羞辱本侯,此仇不报,本侯誓不为人。”
史太师将信将疑。
薛灵璧道:“何况凌阳王在广西作威作福,俨然将广西当做自己的疆土。当地百姓只知头上有凌阳,却不知京城有帝王。本侯岂能对此袖手旁观。”
史太师见他义愤填膺,也不知真假,但转念一想,薛灵璧愿意打头阵,对他而言是百利无一害的。他何乐不为?
“既然如此,就有劳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