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门而出,我一路疾走到滨江,春日的滨江畔,游人如织。
这个城市的每一处,都有我和清歌留下的回忆,我能够彻底割裂这些,去温哥华重新开始吗?
怎么可能?!
光是想到那么一天,我的心就已经疼痛的无以复加,我蜷坐在椅子上,痛苦地大口呼吸着。
不知不觉中,沈清歌,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这是当初我见到她时,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夜色渐渐降临,江风吹拂而过,我动了动麻木的身体,踉跄起身。
滨江两岸,灯火辉煌,我犹记得她16岁生日的前一天,我在这里为她庆生,她在这里为我敞开心扉,虔诚而带着稚气地说:“到时候我们一起申请出去。”
我望向那天我们相依相偎站立着的那个位置,眼睛忽然酸涩难忍。
一切,终将是泡影。
第二天,我去找爸爸,向他提了最后的要求。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古怪,迟疑了一下,又道:“那签证办好,护照我就放你妈妈那里吧。”
我嘲讽地笑了起来:“放心,我不会私奔,我答应你去加拿大,就是为了妈妈。”
我在学校照常上课,照常和清歌交往,她是个很敏感的人,已经察觉了些许不同,我每每想到,我将和身边的这个女孩天各一方,平静的面具就有崩溃的迹象。但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秦漠,你绝对可以去做一个演员。
我们去了云南丽江,分别的倒计时,正式开始。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看到清歌知道真相后,眼里闪过的质疑和最终渐渐沉淀下来的绝望……
她崩溃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的离开对她来说,并不单单只是意味着失恋。
可我又能怎么办?
这一刻,我只恨自己力孤,无法改变这残酷的事实!
于是我哄着她,给了三年之约。
但我心里十分清楚,三年之内,我是没有办法回来的。
我们拥抱、亲吻、爱抚,她雪白姣好的身躯是那么让人疯狂,想到我离开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她会一直等我吗?不,不,她这么美好,又怎么能让她把青春付诸在无望的等待中?我不忍心!
但是,难道我就可以接受她像如今这般模样,躺在别人的怀里?
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撕扯,我的手失了力道,重重地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印子,她低呼一声,用她水漾般的双眼似羞似怨地看着我。
我心中大痛。
即便是她自己愿意,我又怎么舍得让她以后的人生里,带着一丝丝的不完美?
如果我们可以如约重逢,那她还是我的;如果……我无法回来……
我抱紧了她的身体,眼泪滚入了她的发间。
有一句话,在我喉头滚来滚去,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
清歌,来找我吧!
等风声过去后,来加拿大找我!
我知道你可以,来找我!
我望入她的双眼,深深地吻住了她。
七天过得飞快,再回到江东机场时,就是分别。
妈妈在机场等我,我头也不回地跟她走了,生怕一个迟疑,就忍不住回去抱住她,再也不肯分离。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望着越变越小的城市,泪流满面。
一种深深的预感击中了我。
你永远失去她了,秦漠!
到了加拿大后,先行到达的秦幽佑一家接应了我们。她美艳精致的人工脸孔还略带浮肿,但和她过去已然面目全非,这个惊喜实在太大,终于把我神游太虚的灵魂,略略拉回了现实。
她大概被我一脸苍白憔悴的样子吓到,转而又红了眼睛,抱住我说:“秦漠,我们都要重新开始。”
我冷笑。
我的心已经丢在了大洋彼岸,缺失了一部分的我,还能够重新开始吗?
在温哥华的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我们买了房子买了车,我学会了开车,重新拾起了书本。这里的生活很平淡,我不知道除了看书我还能做什么。
高考分数颁布后没多久,我在学校的网站上,看到了清歌的名字。
她真的很棒,明明那么伤心,却还能在高考中发挥得那么出色。她考入了j大,考入了原本我们相约一起徜徉的学校。
而爸爸那边传来的消息,却越来越不好。
被抓,停职审查,已经是我们早就料到的事,但真的看到那一则新闻,妈妈还是哭了出来。她通过各种七弯八扭的渠道去打听消息,结果一个比一个差。
到了那一年的圣诞节,满城欢庆,我们两家人家,却围坐在饭桌前,相顾无言。
我叔叔提起筷子,又放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大哥一起吃饭。”
妈妈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想,大概可能是十年。
这届元首把爸爸看做眼中钉,不拔不快,他刚刚上任不到一年,而一般元首在位的时间总可以有十来年……
十年,婴儿都可以长成少年。
十年,清歌都已经28岁了。
即便十年以后,我们能再度相逢,这十年的空白,又怎么弥补?
我逼着自己吃了几筷子饭菜,离席而去。
寒假以后,妈妈帮我报了一个语言班让我去读书,其实我完全可以自己在家看sat,这并不难,但我知道,妈妈是想让我多出去走走,认识点朋友,她望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无奈和悲戚,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憔悴而消瘦,清歌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吓一跳?然后,心疼地流出了眼泪。
清歌,清歌,你在j大一切可好?你身边,可有了新的追求者?你有没有像高中时那样,吝啬地连一个笑容都不肯给他们?
眼角酸涩着,我对着镜子细细地刮着胡须,冰冷地水扑在脸上,彻骨寒冷。
等我背上书包,振作精神走出别墅时,我又是那个温文有礼的秦漠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秦漠的内里,空了一个很大的洞,没有办法填补,只能用外表掩盖。
笑!
我对自己说,然后,推开了教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