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别怕,有我在呢
我是被警报器刺耳的声音惊醒的,醒来的那一瞬间,咽喉紧紧的被遏制,喘不过气来。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至宿舍门口。
事后我才听说是宿舍楼的保险出了问题,夜晚接触不良打了火,火势顺着线路点燃一旁的窗帘,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我住的是两人宿舍,虽然住宿费比较贵,但是好在安静,不用为了与人打交道而费心。但是火灾的发生,却让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四人间或者六人间。
和我住在一块的那女孩儿谈了男朋友,两人在外面租了房子,除了当初研究生刚入学的时候见过几面,后来几乎没回来过几次,即便回来也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遇不到。
我还庆幸自己运气好,实现了独居。却没想到自己会险些在这难得的寂静中丢了小命。
宿舍的金属门被灼烧的滚烫,楼道一阵阵痛哭和慌乱呼救声嘈杂在一起,一句话也分不清。我试着叫了两声,很快就被淹没在这一片嘈杂里。
也是,生死关头谁又能顾得上谁。
我只是眩晕了一阵,便飞快跑进洗手间,打开花洒将自己的粉色连体卡通毛绒睡衣通体打湿,又将宽大的浴巾投了水裹在脑袋上,掩住口鼻。
狭小的空间很快便被烟雾侵占殆尽,连一丝一毫的空气都不留给人。
哐当一声,碎玻璃撒了一地,我好似看到了希望。我住在三楼,对比那些住在高层的还算是幸运。
此时此刻,我只想起汶川地震的时候报纸上的一篇新闻,报上说地震发生的时候被困的学生也在三楼,为了自救,奔着操场一片土地一跃而下,伤却未死。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遇到了火灾或者地震这种意外状况,实在不行,就这么一跃而下,或许有一线生机。
但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幻想会成为现实,惊恐且浪漫。
消防车警报声耳边响起,我看到那些小黄人从车上下来,手上拿着红色的灭火器,红黄两个颜色在初雪的洁白之下格外显眼。
但我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我身后的那扇门开始发出小小的爆破声,很难预测它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倾倒,那是我不敢想象的。
我还年轻,有爱我的父母,容颜清丽,还没谈过恋爱,没有写出让人记忆深刻的书,我不甘心在这如花的青春岁月,香消玉殒。
我做出了大胆的举措,爬上残留着大小不一玻璃碴子的窗口,对着下面大声呼喊,尽管我知道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但我仍然怀有一丝希望:“我在这儿~救我,救命,我不想死。救我。救我,来个人,接我一下,我要跳下去。”
意外的是我的声音那么响亮,我还在犹豫之时,伴随着身后砰的一声,一切一切的顾忌都被打消,继而一跃而下。
我想,或许我会幸运的活下来,终身带着残疾,但至少我还活着。又或者我没有那么幸运,終成为次日报纸上多人遇难报道数字中的一员。
我甚至不再害怕,还玩笑一般的想,向来高校学子因不堪重负而跳楼,我可能是唯一一个为了活命而跳楼的吧。
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杜撰我,为爱殉情亦或者抑郁轻生?
但是,我想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经历过极速下坠的失重感后,想像中那肉骨分离的疼痛感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结实有力的双手,将我紧紧接住。
我听到他喘着粗气的声音急切中带着愤怒:“想死吗!年纪轻轻的就算危机关头也不能放弃希望。我要是再晚一点,你就直接摔地上了,非伤即残。”
不知为何,我缓缓睁开的眼睛由震愣转为平静,却不由自主的蓄满了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依稀看到身后的火光映出他的清秀容颜,黄色的安全帽带子在他脸上勒出红红的印子。他那闪着光的眼睛难得的让我心头一颤,紧接着眼泪夺眶而出,我哽咽出声,情绪渐渐失去控制,嚎啕大哭在他的怀里。
神经高度紧张过的后果便是我晕了过去。但我恍惚间好像听到他说:“别怕,有我在呢。”
【贰】莫名火了
我醒来之后是在医院的,一直陪着我的是董邵。他看我醒过来便询问我渴不渴,我点了点头。他很高兴,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他说:“可算醒了,你都睡了一整天了。”
他伸出手很自然的探了探我的额头,我向来不习惯和人亲近,微微躲闪了下。
他似乎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便掩饰了下去。我说我有些饿了,他便激动的问我想吃什么,紧接着便出了门。
我深呼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许多。
过了一会门外响动,我以为是董邵回来了,却看到护士小姐过来换药瓶。
她有些自来熟,一边换着药,一边兴奋的说话,眼睛中还闪烁着叫做羡慕的东西:“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你被送进来以后高烧不断,他守了你一整夜。还一直问我们注意事项,条条都记在备忘录里呢。我看见他上面记得全是喜欢吃什么,不习惯吃什么,问他他说是你的喜好和忌口。这年头,好男人不多了,你真幸运。”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只注意到了她说的那句男朋友,想都没想便纠正她:“他不是我对象。”
准确的说董邵在追求我,可是我对他并没有别的感觉。
护士小姐愣了下,目光看向了门外,她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此时门口站着的正是买饭回来的董邵。
无可避免的我刚刚那句话他听到了,无可避免的空气骤然宁静。
护士小姐深色莫名的离开,他恍若未闻的走进来,脸上的神色看不清,“你最喜欢的土豆鸡块,多吃点。”
我静静的扒饭,他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手机。他长的很好看,个子很高,笑起来很阳光还带着点放诞不羁的痞气,是这个年龄女孩子都喜欢的模样。
我不自觉多看了他两眼,难得看见他黑色牛仔夹克有些皱巴巴,想到护士小姐说他守了一夜,我眼神暗了暗……
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用眼神询问我,我说:“昨天……是你送我来的?”
我原本想问是不是一个小黄人送我来的,但略微思忖,我便换了说法。
他说不是,随后住了口,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吗?”
“你可能在学校火了。”
我挑了挑眉,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用自己的账号登录论坛,果然看到大家火热讨论的几个话题。
#x大女生宿舍火灾#热top1
#消防员高效率营救,被困人员全被就出,零遇难#热top2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登上校园论坛热搜榜第三位。
#高校女生火烧眉毛,慷慨赴死,小黄人英雄救美#
下面还有一张配图,赫然是一身消防服的小黄人紧紧抱着一身粉色卡通连体睡衣的我,画面……出奇的和谐。
还有些评论,多是说这样的男友给我来一打,小哥哥眼神好暖好man,真想做他怀中的女生。
还好还好,火的不是她,而是那个小黄人。
心情莫名的因为吃瓜群众的羡慕有些得意,甚至在看到小黄人被如此观摩而愤愤不平。
“是他送我来的。”我肯定道。
“嗯。”
“改天去感谢人家。你知道对方是哪个单位吗。”
“宣化路那边的。”
心里打定主意,医院难闻的消毒水味道似乎淡了些,清一色的白色装潢也多了一抹温馨。
淡蓝的窗帘随风微微飘起来,阳光倾洒而下,很暖。
【叁】可以……允许我喜欢你吗?
董邵说要陪我一起跟人道谢,我拒绝了。下了公车,徒步五分钟便到了宣化路,只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进去,我向来知道他们这一行的比较忙,刻意来碰碰运气,却是运气不佳。
门卫问我来干什么,找谁。
这时我才发现,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我解释了一下大概是说前些天x大的那场火自己被救,特地来感激的。还没交代清楚便见对方眼睛含着笑意对我不住打量:“你不会就是当天从三楼跳下来的小姑娘吧!”
“啊?”我有些懵,脸瞬间红了,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挺不好意思的。
他看我如此,心下了然,语气愈发亲切:“小姑娘勇气可嘉!”说着便对我竖了竖大拇指:“是来找沈星河的吧。他今天被派出去执行工作了,在耀华路那边维护秩序呢。”
原来他叫沈星河啊!
我道了谢,便要离开,快要走出门口,那人叫住了我,脑袋从小玻璃窗口伸出来,对我大声喊:“小姑娘,你在我们这火了。”
我脸又不由自主的红了,所以,我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找沈星河,估计会变成大熊猫被人围观吧。
不知怎么想的,转转悠悠还是到了耀华路,不知不觉走到了马路中间,险些被人撞倒。
“注意纪律,都从那边走,看红绿灯排队过。”
我听这声音格外熟悉,火场那天小黄人焦急愤怒又饱含安全感的话又在脑袋浮现,绿灯亮起来又暗下去,我看都没看便抬起脚步。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注意看路!红灯。”
手腕被人拉住,我回头看他,他也看向我。
“沈星河!”
“是你!”
耀华路的一辆货车翻车,苹果橘子梨散落一地,路人疯狂争强,整个十字路口陷入瘫痪,沈星河就是被临时派来协调秩序的。
我一直等到他下班,很晚很晚。
看他要走,我才从一旁的店面奔出去将他拦住。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我:“你还没走?”
“我在等你呢。你工作结束了吗。”
“结束了,等很久了吧!”
天边红霞一片,映射着人的脸也红彤彤的,意外使得初冬暖暖的。
他浑身透露着疲惫,说话间带了些冷气,可是那双眼睛始终散发着我不能理解却格外诱人的光亮。
我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对上他的眼睛,心跳突突的跳的很快很快,像是一不小心便会撞破我的胸膛飞出来。
我想我的脸颊应当红了一片,因为素来冰凉的脸此时却滚烫的过分。
我唯唯诺诺,深吸一口气说:“没有很久,我就是想感激你。谢谢你救了我。”
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是少女如何都掩饰不住的羞涩。
他嘴唇一岷,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很帅气:“没事,这是我的工作,你没事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沈星河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温柔说着:“天很晚了,送你回去。”
走到学校门口,他看着我走进去,与我道别。
半路我不甘心的折了回来,喊他:“沈星河,我可以加你微信嘛!”
他没多说什么:“我很忙,可能顾不上看。快进去吧!”
我还是不甘心,黑夜给了我勇气以及无往不胜的力量,我靠近他两步,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裳。
我怯生生说:
“可以……允许我喜欢你吗。”
【肆】小姑娘挺辣
自那天以后,我一有时间便会去宣化路,去找沈星河。
每一次去都会带些水果,或者买一箱矿泉水放在他的办公室里。在我看来,他那么忙,一坐下来就可以喝到我买给他的水,想起来都觉得很温暖吧。
我只希望自己不要给他带来困扰,甚至说能够让他在我这里得到些许的放松就好。
刚开始去找他,我果然经历了熊猫应有的待遇,大家都笑眯眯的对我开玩笑,亲切又善良。
尤其是老王,就是我第一次来找沈星河时在门口遇到的那个有趣的男人。
他最喜欢八卦我,问我追求计划有没有什么新的近展,我只对他吐了吐舌头,嘲笑他:“太八卦的男人容易注孤生。”
沈星河真的很忙,多数情况常常都顾不上吃饭,甚至睡觉的时候都要时刻准备紧急情况的发生。
他经常对我说的话就是:“小姑娘,快回去上课!好好学习。”
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鼓了鼓腮帮子:“沈—星—河,我叫徐暖阳。你可以叫我阳阳,暖暖,或者暖阳。还有,我不小了。”
每当这时候,他都会伸出手覆盖在我的脑袋上,然后一本正经的将我整齐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模样,继而故作老成的叹口气:“真是个傻姑娘。”
学校继火灾事件发生之后,组织了一场安全知识讲座,出乎我的意料,他们请来做演讲的人竟然是沈星河。
他一出场,台下便一阵骚动,女孩子们都跟看偶像似的将手机拿出来暗戳戳的偷拍。
我打开手机相册,看着里面数不清的自己这着日子趁其不备抓拍的照片,心里一阵骄傲得意。
这个站在台上引人瞩目的男人,是我徐暖阳的英雄。
演讲的内容很多,各个方面,但我只注意到了台上做演讲的人,至于他讲的内容基本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也没听进去。
所以当我被点名上台做示范的时候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
隔着空气与他视线相对,有惊喜,有火花,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我走上去,正要询问自己需要做什么,就被沈星河从背后抱了个满怀。台下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我还在震惊这家伙这番举动的用意,便听他说:“如果被歹徒这么控制住,大家应该怎么自救呢?”
自救?我的脑袋里打起了一个响亮的问号。
我感觉他离我又近了几分,说的话一字字砸在我的耳边:“暖阳,要是你该怎么自救?”
耳朵微微发烫红晕蔓延至脸颊,我心急火燎的弯下腰低下头,张嘴咬在他紧紧扣住我的双手上,只听他疼得嘶了一声,手便松开。我趁机溜下台,一路小跑夺门而出。
台下的人茫然的看着这急转而下的一幕,逐渐躁动,敏锐的嗅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在出门那刻,沈星河举着话筒,声音沉着且有磁性:“小姑娘挺辣。”
【伍】繁星不泯,喜欢不灭
演讲风波过后,不可避免的我又在学校火了一把,这次我成了真正的女主角。那天导师让我和董邵一起研究课题,结束的时候他问了我一句:“阳阳,你喜欢他。”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
是啊,我喜欢沈星河,好喜欢好喜欢。
就像满天繁星闪烁,繁星不泯,喜欢不灭。
讲座上的事情当然也传到了沈星河的单位,老王一脸看怪物的模样看我:“没想到啊,小猫咪成小辣椒了。果然女生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这样很容易被打哦~信不信这一拳下去你会胖敷敷~”我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故作威风凛凛。
老王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急忙求饶,办公室的人都见怪不怪的笑我们,沈星河坐在一边,唇角微微勾起,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俩闹。
“沈星河,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寒假你们会放假嘛?”
“怎么了。”
“想请你看电影。”
“说不准。”
一转眼已经到了期末,我在学校忙了起来,很少来找他,他也很忙很忙,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接不到,发消息也很久才会回复。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心里还会很难过。
再次遇见他是在我意料之外,我提着硕大的行李箱走在路上,习惯性的路过耀华路。
熟悉的十字路口站着几个穿绿色警服的交警,我还在想这里面会不会也有他。正在这空当,却见一辆摩托车打了个急转弯,嚣张跋扈的横穿马路与一辆行驶而过的轿车摩擦而过,然后直直撞向路上丝毫未察的行人。
那一刻我的心本能的敲起了小鼓,砰砰砰响个不停,在无比紧张和窒息的心跳中,我看到了沈星河。
他骑着一辆巡查摩托车没有丝毫犹豫的撞向那已然疯狂的摩托,硬生生的将那车制止。
我已然不知道自己所思所想,当我再次神志清明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的甩了沈星河一耳光。
我不顾形象的嘶吼一声,眼眶红肿:“你的命不是命嘛!”
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一如我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模样,狼狈不堪。
只是这眼泪,竟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不悲不喜,可是此时此刻无论多少言语,都不能使我感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