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搁了十几分钟,利落地谈成了一笔买卖,予问已经没有任何去“面圣”的兴趣,在向护士的打听下,她直接去了贺毅的病房。
因为,她想看看,贺毅到底伤得有多重,居然让贺兰改变了主意!
但是,眼前的一切让她很失望,贺毅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已。贺毅的额头贴了块纱布,像是打了一场很累的仗,整个人泄气地躺在病床内,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予问竟觉得有些凄凉的感觉。
“还好吧,怎么会出车祸?”她甩甩头,不让自己有任何的心软,她坐在他的病床前,凉凉的明知故问。
贺毅转过脸,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才用很平静的语气道,“回来了?”
他说得不是“你来了”,而是“回来了”。
予问听懂了,因此,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撞得严重吗?”她冷淡问。
“只是皮外伤。”他回答。
“你呢?玩得开心吗?”不该问的,但是,那股酸疼,磨着他的骨,一不小心,他就酸了出口。
“挺好的。”她还是笑笑的表情。
两个人此时的样子,好象在谈论天气一样轻描淡写,闭了闭眼,贺毅觉得疼。
“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吧?”他轻声问,但是,不确定。
她看了他一眼。
“我还没玩够呢——”她笑着的唇角很冷,一语双关。
明明自己是在嘲讽他、对付他,但是,她的心却同样寒冽得像被冰封。为什么,她是胜利者,却骄傲不起来?
他咽了咽咙,好象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那个小白脸床上功夫很厉害,让你很销魂,一再回味?”他牵强淡淡一笑反讥。
他的贺太太很自重,懂得什么叫羞耻。
“你以前不是也对杜晓雯一再回味,甚至还打算家外有家?”予问挑挑眉,讽刺回去。
他一窒。
“贺太太,你别太过分——”他已经忍了一次,不代表可以忍第二次。
“我怎么过份了?你以前不是说过,我这种快三十岁的豆腐渣老女人,得行行好放过国家幼苗?昨晚,我听你的话了。”但是,她好象没听见一样,径自回答。
贺毅眼一膛,猛得坐了起来,“什么意思?”
她只是挑眉,不回答,给他无限联想空间。
“所以,你没和那小白脸上床?”他问得激动,和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完全不同。
予问细然观察,他现在激动的样子根本不是在演戏。
关于她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连贺兰都知道了,他却被蒙在鼓里,看来,婚外情有个定律,另一半永远是最后知道的傻瓜。
幸好,她当时没做那个傻瓜。
“我和赵士诚在一起了。”她一句话就打消了他唇边快绽开的笑容。
“你说什么?”贺毅石化了。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更不懂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昨晚,我去找赵士诚了,是他帮我的……”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欣赏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失落、沮丧到满怀希望,再被重重一击到惨白一片,真的精彩极了。
“你们——”
帮?是什么意思?贺毅奢望是另一种帮法,但是,他知道希望不大。
果然。
“我和他同居了!”她笑着告诉他。
此同居已经非彼同居,这顶绿帽子,他带得众人皆知,被蒙在鼓里真的可怜,她想自己有义务告诉他。
贺毅握紧拳心,指间泛白。
从天堂跌到地狱就是这种感觉吧,贺太太对付敌人的手段果然了得。
如果她只是和那个小白脸玩了一夜,他可以当自己瞎了聋了,把心给麻了。但是如果那个人是赵士诚,他怎么可能欺骗自己没有任何感觉?
那根本不是“玩”!她是出轨了!
“贺毅,我是真心喜欢他,所以考虑了很久,我们还是——”她故意把语调说得很慢,但是,明眼人一看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他不是傻瓜。
“你不是说泄了你的心头之恨,找到了平衡点,就会回来?”贺毅打断她,匆匆道,“你真心喜欢那根木头?不会的,你明明爱的人是我,你只是没法原谅我而已!等过段日子什么事都淡了,你就会原谅我,我们就会重新在一起!”
“贺毅,你觉得瑞瑞的事,能淡得了?”她打断他,眼眸闪过讥诮。
什么事都淡得了,就是瑞瑞的死,怎么都淡不了!
果然,她的话瞬间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贺太太,你不装失忆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可爱。”薄唇吐出的声音,很涩然。
什么都被戳破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的滋味,让人实在难以承受。
这回,换予问意外,予问回瞪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原来,她的演技真的烂到够可以。
“开始可能被你骗过一两回,后来只是将错就错,想把你留在身边,想尽其所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能和你重新培养爱情,想让你知道,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们将来会很幸福。”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笨到不知道她不对劲,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她爱演,那么,他就陪她演。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狂怦的心律调回正常的速度。
他居然没有被骗!
“贺毅,我们不可能会有将来和幸福两字,因为,我恨不得杀了你!”她恨恨道。
她的仇恨,太浓烈,他痛苦地清清晰晰接收到了。
“现在,我找到真爱了,我们不必彼此折磨了!”她靠向椅背,故意凉然道。
他曾经用真爱两字伤她,现在,她同样回报。
贺毅的脸色凛然。
“干脆点,我们离——”
最后一个“婚”字还未出口,她已经被再次打断。
“我不会放手,我不会成全你们!”他断然道。
他不离!他坚信,她还是深爱他的!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在折磨他,折磨自己而已!他会给她幸福,他不松手!
“没关系,那就我们慢慢斗!”扔下一句话,她转身就走。
她也不想这么快游戏就结束呢!
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贺毅呆了很久,才缓缓抚向自己肿痛的脚裸。
心口很涩,从她进屋到现在,她甚至没有问过一句:阿毅,身体疼不疼?
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冷得他再也躺不住了,走到窗前,望向窗外天际的月,拼命吸气,不让痛楚蔓延。
但是,他失败了。
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月还在那里,孤独来去,东升,西落,但是,却只能寂寞。如果他死掉,世界上再也没有他这样讨厌的人,她可会与另一个人更加开怀?
他不做任何检查,但是,他在渔村小医院拍的x光片还是落在了母亲手里。
专家医生已经初步判定,骨骺处有局限的囊性改变,溶骨性破坏,并已经呈肥皂泡样改变。
这个病,是因为遗传,也是因为核辐射的诱发。
现在,任何医生也无法肯定,他的病发展到了哪一步,是良还是恶?但是,可以肯定,他必须接受手术治疗,因为骨巨细胞瘤的生长活跃,对骨质侵蚀破坏性大,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病情会恶化发展得很快。
……
今天,杜晓雯转院。
能转院,其实,也代表革命战胜了一半。
手术的第18天里,第一次下床,晓雯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踩在棉花里一样,偏偏,她的身边连一个能扶一下她的人都没有。
“十点,你就要转院了,家属怎么还没到?”医生一再地催促她。
但是,她只能咬着牙,把下唇咬到泛白。
她被保姆和护士搀扶着,上了医院的车。
上车的时候,晓雯总觉得,背后有几道目光盯着她,那让她全身起毛,本能得把自己隆起的小腹紧紧护住。
她孤独地躺在医院的车上,看着车厢锁上,她和护士锁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不来了?……”护士小心翼翼地问。
她躺在车内的单人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敞下来。
医院门口,坐在车内的予问,一脸的高深莫测,用怜悯地眼神看着医护车远驰的影子。
“瑞瑞,安息吧。”她喃喃。
很快,杜晓雯就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一切就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