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望一向霸道惯了, 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从来都说一不二,这次真的硬刚了。
张承道了声“好”, 然后转身回去了, 连院门都关了,就剩下张有望孤零零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张有望一口气儿没上来, 差一点哽死了。
这事儿是咋办的?他狠话都放出去了, 张承居然不害怕。
张有望现在有点后怕了, 但是没有台阶下,张承连□□都收走了。
“张承你是认真的?这事儿你要是不答复我, 我明天就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中划掉。”
院子里面的张承道:“那就有劳三叔了, 划掉吧。”
张有望:“……”
他是真没想到张承能这么混蛋,居然连祖宗都不要了。
原身的魂魄还没散呢,他急的在张承的身旁打转,他是想要祖宗的。
张承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忘了自己是怎么死得了,要是这次我妥协了,那个栓儿就被过继过来, 那我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些事儿能让步,有些不能,你好好想想吧。”
原身的魂魄想了想,似乎真是那个个理儿,更何况他现在都死了, 以后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什么祖宗不祖宗的。
张承又道:“你以前省吃俭用不吃不喝, 给张氏祠堂的好处还少吗?他们居然张口就要把你从家谱里踢出去, 难道我还惯着他们不成?”
原身的魂魄顿时不言语了,真是这样,不论他以前再怎么吝啬,但是对于张氏宗祠那一份儿从来没少过。
这个祖宗不要也罢。
……
张有望回到宗族里跟其他几个族老一说,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倒是不心疼张承被开除祖籍,他们是怕以后没有钱花了,为了张华的儿子过继到张承家,他们跟张承这个摇钱树闹翻了,这件事儿实在是不划算。
“三叔这件事儿你看到底咋办?咱们不能开除张承啊!”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因为族里的人已经盯上了张承的财产了,就算张承不过继张华的孩子,那也没关系,那张承百年之后那些财产不都成了张氏家族的财产吗?这是多大一块儿肉呀,居然有人说不要就不要。
张有望顿时后悔了,但是话都说出去了,也没有办法了,只等着张承妥协了。
正在家里等信儿的张华,也听到消息,心里顿时气氛不已,张承居然不愿意过继他儿子?
这怎么能行呢?张华急的有点无措,这怎么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呢,在他的印象中张承应该是很快就答应了,张承百年之后,栓儿给他顶枝的,财产都是自己的!
最糟糕的是张承要退出张氏的族谱,一旦张承退出了,那以后张家的财产也就跟张氏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件事儿怎么成了这样。
张华觉得事情出在张有望的身上,他压根就不应该让张有望去说这件事儿,这明摆着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栓儿过继的事儿算是彻底的黄了。
第三天张有望就把张承叫到祠堂里集体施压。
如果张承肯服软,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他们既往不咎,不然……
他们还没等训斥他,张承就道:“不用了,今天我就彻底从张氏族谱里除名,以后我跟张氏家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承把族谱上关于自己的那一页撕掉了揣在兜里,别提多舒坦了。
张有望见这场景就像是吃了屎一样这么难受。
张氏族人也彻底傻了眼,本来还想拿乔的,现在怎么办?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头叹息。
事情办完之后张承又到外面买了一大块卤肉回来,配上小酒,庆祝庆祝。
这件事张承看似吃亏了其实赚了大便宜,以后再不用担心自己被那些人算计了,快刀斩乱麻一劳永逸岂不是更好?
做人,眼光应该放远一点,有人喜欢赚小便宜,有人喜欢赚大便宜,张承就是那个赚大便宜的。
他正提着肉,悠哉悠哉的往家赶,张华已经在路口等着他了。
“大哥,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做事儿也太过分了,咱两个是亲兄弟,你不过继栓儿也就算了,还从张氏族谱里退出来,你让死了的爹妈怎么想?”
人都死了谁还管他怎么想?张承心里头冷笑不止。
他心说终于有人坐不住,跳出来了?那就说明损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了,不然的话,他干嘛着急?
张承道:“没办法,这件事我自己说了不算,更何况我人都退出来了,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他说着提着酒壶和熟肉不紧不慢的进了家门。
熟肉的香味儿隔着多远都能闻见,张华也是许久都没吃肉了,馋得很,他想着今天跟张承到家之后,张承肯定会留他喝酒,那么他把这件事儿好好说说,就算栓儿的事儿先放放,说什么也要让他重新上了张家的族谱。
如果张承不上族谱,那么张承的财产真要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张华跟在他的后面道:“哥,大家是为了你好,怕你以后每个依靠,你这么做伤了众人的心了,真是仇者快亲者痛了,你对得起爹娘吗?”
这话时,上钢上线了,全世界都为了张承好,那原剧情里原身一家死的那么惨,原身的那些财产都去哪里了?咋没人为他说句话呢?
虽然人活着不应该把财产看的那么重,但是没有了财产就没有了立命的根本,人拿什么东西活着?
张承不想跟他们讨论这些,是人就得活着,活着就得花钱,说那些清高的有个屁用!
张承道:“伤不伤别人的心,我不知道,但是我自己感觉挺好,爹娘的都死了,他们也看不着了,这心你就别操了,你现在张氏是家族的人,我不是了,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他说完关上院门,然后就把门插上了。
半点机会都不给。
张华在外面气的肺都要炸了,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这天之后张承就在家里装病,外面的人一个都不见。
张氏宗族那些人派出来的说客,一个个都想说服张承把名字加回去,然而他们都被挡在了大门之外。
张承躺在床上吃着酱驴肉,喝着烧酒,吃完了以后就在院子里锻炼身体,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了。
他的身体素质一点点的变好,消化功能也逐渐的提高,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皱纹变少了,整个人都变得年轻了。
周金凤做得一手的好菜,汤汤水水的滋养着,张承有种度假的感觉。
天天有钱花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了。
他这里想吃什么有什么,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可是张氏宗族那些人可受苦了,天天盯在张承的门外面,等着他啥时候出来,赶紧加入族谱。
有些人就是犯贱,人家在族谱的时候他们瞧不上眼,等人家退出去之后,他们才发现没了张承就等于没了钱。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宗祠上供祭品,还有宗族里的人都要发过年钱的,这些钱以前可都是张承给的。
现在张承走了,他们找谁要钱去。
这几天张有望简直后悔死了,族里的人也不断地埋怨他,弄的他里外不是人。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张承找回来,让他出钱。
张承病了,不见人,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快年下了,张承美美的在家等着过年了,以往给宗祠那么多钱都是打了水漂的,今年张承想起来了,他干脆把这钱拿出来搭粥棚,舍粥吧。
每逢过年都有从城外逃难进来的难民,还有要饭的乞丐冻饿而死,这些人的命就像是草芥一样,死的悄无声息。
今年不一样了,张承花钱雇了十几个人,在他家的门前搭了五口大锅,然后买米舍粥。
众人做梦也想不到原来臭名昭著的吝啬鬼,今年居然做起了行善积德的事了。
一开始有人还怀疑他是作秀,怕是打个幌子,赚个贤良的名声罢了。
但是没想到张承是认真的。
他一口气买了五十担白米,大火熬粥,熬的粥,热气腾腾的给乞丐和流民们喝。
热气腾腾的白米粥隔着多远都能香气四溢,不要说流民,就是走路的百姓都要停住脚步闻上一会儿。
手下人犹豫着这么好的东西,真给那些穷人吗。
张承眼睛都不眨一下:“舍粥。”
好家伙,排队的人从他家的门口一直排到城外去。
大家伙儿口口相传都知道张承舍粥了。
如果说是大善人舍粥,人们还没有那么惊奇,关键是张承可是出了名的吝啬鬼,吝啬鬼能干出这事来,那这件事着实轰动太大了,连临县的乞丐都过来蹭饭吃。
张承一律统统发给他们。
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凡是过来领粥的,统统都有。
一天的时间就舍出去十担白米。
手下人都有点犹豫了。
花费也太多了,多少银子够呀!
张承又进了五十担米,舍粥舍呗!
过年的时候张承还买了两头大肥猪过来,杀猪酬神,并且用这两头猪杀了一起煮给乞丐和流民门吃。
这就轰动了。
吃不起饭的民众排队在张承这里领吃的,然后磕头跪拜。
张氏一族的人就在外面守着急的抓耳挠腮,这些东西如果都分给他们宗族里的人,那他们今天一定过个好年,现在呢?到现在他们一分钱都没的,连买祭品上供的钱都没得。
他们也想着拉下脸皮到张承的粥棚里领饭吃,但是试了几次都没舍的出脸皮。
这件事实在太难受了,就像是到嘴的鸭子飞了一样。这些人蹲在张承家的墙根底下看着人家分肉吃,哈喇子都流出多长。
“娘 ,我也吃肉!”
栓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锅里翻滚的猪肉。
霍红妮狠狠地扭了他一把:“再叫你吃肉,你上一次要是不吵着吃肉,这会儿你都当上大少爷了。”
孩子哇哇的哭着走了。
其实孩子并没有什么错,有错的是大人。
张承坐在摇椅上不断的听着下人们汇报消息。
张承哪里都不用去,外面的事情什么都知道。
这年月不太平,常常有蛮夷过来骚扰百姓侵占田地,他们这帮百姓没有什么依靠,就依靠着冯坤手下的巡防营守卫者老百姓的太平。
这眼看快到年下了,士兵们没吃没喝的连饷银都发不下来。
张承想起了,原身藏的那些私房钱了,他从里面拿出几十根金条,买了米买了面还买了二十几头大肥猪一块儿给运到巡防营去了。
反正是过年了,大家伙一块儿过年吧。
原身的魂魄看到这场景心疼的一下子死过去了,差一点魂飞魄散了。
张承这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如果巡防营的士兵饿死了,那他的产业不是更加完蛋了吗?所以这笔钱一定要花。
冯坤不是好人,但是带兵打仗这一块儿,还不是孬种,自己说的话也是算数的,说不后退一步就不后退一步,所以这件事儿张承敬佩他是条汉子,至于别的,人无完人。
巡防营的士兵在江边上溜溜的喝着西北风,他们以为今年的过年一定十分难熬了,没想到大批的白米白面肥猪都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了。可把大家伙儿高兴坏了,一个个的士气高涨。
众人都打听到底是哪位大善人把这么多的东西给他们送过来了,得到的结果居然是城里最有名的大吝啬鬼张承给他们送过来了。
众人当即就拍大腿了:“好!好!这才是懂的大义的人!这个大善人我们以后好好罩着他。”
冯坤正在筹过年的物资呢,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可把他高兴坏了,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
有人跟他禀报说是张承给他送来的,他也马上想到了吝啬鬼的传闻了。
要是一个大善人做这种事,他倒是不在意了,偏偏是一个吝啬鬼还能想到犒赏三军,冯坤感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么吝啬的人都能够想到他们,冯坤觉的他们太值了。
今年过年,将士们敞开了吃,白面馒头管够。
金条和粮食都送走了,张承长出一口气,心里格外的舒坦,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钱,他可得做个好人。
快到年下,各家店铺的先生们都过来了,都来给他报账。
张承仔细的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又没了。
今年各个店铺的生意出奇的好,光账面上的银子净赚了八万两,这还不算各家上货压货的钱,连那些货物算起来张承今年净赚十五万两。
这都是钱呀!白花花的钱!
张承咬牙道:“外面继续舍粥,一直舍到大年初六。”
各家店铺的先生们也都不说什么,发了财了东家怎么折腾都不过分了。
大家伙都以为张承生病之后想开了,所以也都并不怀疑什么。
别的先生都不说话,其中有个明先生满脸忧愁的站出来。
他手下有一户人家,今年的租金不出来,他问张承怎么处置,因为这家人家遭了难了,一家人都被土匪给杀了,现在家里只有一个四岁的男娃。
明先生有点自责,那个铺子是他租出去的,就是看准了这一家人吃苦耐劳,讲信用,没想到现在人都死了,就剩下这么个孩子,这个租金,他怎么能要回来了。
男孩的家里只有几间破房子根本就不值钱,再就是能把这个孩子卖掉也许能换点钱,但是他不忍心。
明先生向张承汇报完之后,就等着挨骂了,张承让他把孩子带过来给他看看。
明先生犹豫着就把孩子带过来了。
一个瘦弱枯黄的小娃娃出现在张承面前,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脚上穿的鞋子都是破的,大冬天的露着脚后跟,脚后跟都冻破了,走路的时候看着很艰难。
男孩儿的头发枯黄像是干草一样,但是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第一次见到张承也不惧怕他,就像天生的不怕人一样。
张承打量着这个孩子。
“不错!不错,模样长得不错是个好苗子。”
张承由衷的赞叹说。
这孩子五官十分匀称,骨相十分好,而且说话十分沉着冷静,一看就不是那种大怂货,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张承看到这里,让赵金凤赶紧去给孩子弄身衣裳过来,再弄双棉鞋过来,冻伤的地方要赶紧擦药,不然的话脚后跟都要掉下来了。
张承摸着孩子的头,柔和的问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孩子一双大眼睛盯着他,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愿意。”
张承道:“那好以后你就叫我爹,从今以后你跟我了。”
这么幼小的孩子尝尽了冷暖,有人要他,他赶紧点头。
这个孩子在那堆砖头瓦砾里呆了三天了,饿了就到井边喝口水,四岁的孩子没有饿死,已经算是奇迹了。
周围好心的邻居谁看见他,就给他一口吃的,没人的时候,他就只能饿着。
这孩子的爹娘和哥哥尸体也都是邻居们帮着埋掉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他们自己家的孩子都养不起,谁又能养的起这张嘴,所以这小孩子饿死是迟早的事。
这次还偏偏凑巧了,张承那边的管账的明先生过来收租金。
收租金的明先生救了这小孩子的命。
明先生也不是狠心人,不舍的把孩子送上绝路,正巧这孩子也知道感恩。
所以张承让他叫爹,他就马上叫了爹。
这一声爹不得了,以后这小娃娃就要继承张承身后的家业的。
虽然张承想着把原身这些东西花完了,但是万一花不完呢,还是要留给过继的儿子的,让张华一分钱都拿不到。
张承摸着他通红的小脸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马上到:“毛娃。”
毛娃?这啥名字?以后上学叫出来也不好听呀。
张承想了想道:“从今以后你就叫张领,以后你到学堂上学就用这个名字。”
张领?
小东西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张承,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不一会儿周金凤带着大人的衣服和鞋子就到了。
回家传话的人没有把信儿说清楚,搞得周金凤都听不明白。
送信的只说的拿一件小孩儿衣服和鞋子过来。
张承家哪里有这种东西?周金凤懵逼了,她只好让人到成衣铺子里去买这些东西,自己先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先过来。
见到张领之后周金凤的心都萌化了,这么一个小男孩儿可怜巴巴瘦的不成样子,站在寒风中瑟瑟的发抖,本能的就激起了她强烈的母爱。
“这咋弄的?这孩子是哪来的?”
周金凤赶紧把孩子揽过来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把他的小手抓过来一看,孩子的手都冻烂了,脚也冻烂了,冻过的地方发黑发青。
她知道这是冻伤了,如果化开了,好孩子的手脚就会生疮了。
这也太遭罪了。
张承道:“这孩子叫张领,以后就是我们的过继儿子了。”
周金凤当然是喜欢的:“哎呀,赶紧穿衣服,赶紧的,顺子赶紧把小少爷抱回我屋里。”
这种事情周金凤二话不说,抱着孩子就走了。
白捡一个大儿子谁不愿意呢。
到了家里周金凤就忙上了,完全不用张承插手,她赶紧让人烧了两大锅水,把大木桶拿出来给孩子洗澡。
一大锅热水倒进木桶里,周金凤把孩子身上的衣服脱掉了。
衣服都是烂的,一点都不抗风,身上瘦的的只剩下骨头,不光这样上面还有不少虱子呢。
“赶紧的把衣服拿出去烧了。”
旁边的下人赶紧把地上破衣服拿出去,扔到灶台底下点火去了。
张领一开始心疼自己的衣服,但是他整个人泡在热水里身上舒服了,就不去关注别的了。
可把周金凤心疼坏了,她没有生过孩子,可是最喜欢孩子,她看得出来这孩子的五官长得不错,一看就是个不错的苗子,只可惜这孩子太惨了。
泡完两桶水,孩子从木桶里出来。
周金凤赶紧给他裹上棉被,抱到屋里的床上去了。
屋里有地龙,一点都不冷,这孩子就像小狗一样,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她看。
周金凤马上道:“外面吴妈已经做早饭了,待会儿收拾好了,咱们就吃饭。”
就在这时张承从外面拿进一碗黑乎乎的膏药状的东西进来。
“这是治冻伤的,你给他涂上,用纱布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