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近日的名声还是每次到侯府都闹得轰轰烈烈,反正沐桦祁此时来轩沪侯府,再不像第一次那般毫无存在感了。
自然,为了不与南宫寒单独碰面,沐桦祁特地让姚信将车速放慢了些。
马车方一到大门口,在那里迎客的管家就领着一群人上前,齐齐跪在地上,高呼一声,“恭迎祁小姐!”
让她好一番咋舌。
这个阵仗,讲真,也太夸张了。还好她明智的这么早来,四下并无多少客人,不然就这般出去,还真有些丢脸。
水玉一脸蒙圈,“这轩沪侯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
隽依无奈的摊了摊手,也开起玩笑道:“自我们主子出现后。”
换来沐桦祁一阵白眼。
姚信在心里大赞一声,不愧是尊主,就这轩沪侯府待人不冷不热的态度,竟也对她这般热情。
为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沐桦祁只好当先走出马车,“都起来吧。”
于是又是一声高呼,“多谢祁小姐!”听得她嘴角都抽了抽。
那些人站起身后齐齐退到两旁,留了中间一条道给她过,她觉着,轩沪逸家的这个欢迎礼,有些重了。
她有点受不住。
好在有人及时出现解了围,不然在那些三三两两客人的奇怪注视下,她还真不确定会不会使了轻功直接飞到轩沪逸的蓝西园。
“祁儿来了?怎么不提前着人来通知一声,姨母也好让人出来迎一迎。”轩沪侯夫人由一旁的丫鬟半扶着一只手,身后拥着一群不知哪家的贵妇小姐,很是有几分派头的样子。不过许是从未这般故作姿态过,沐桦祁倒看出了她有些不自然。
至于她说的让人出来迎一迎,光看这种“随便”的架势,她就应付不来了,若是再专程来一群,那场面,简直了。
上前几步,蹲身行了个标准的礼,“见过姨母,见过各位夫人。”
她这标准的礼一行,前面的人不觉着有什么,倒是后面跟着她来的三人相继瞪大了眼睛。
谁能告诉他们,这个行得一身标准世家闺秀礼的白衣女子,当真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么?
不过惊讶归惊讶,主子都行礼了,他们也不能干站着,是以便跟着也行了一个标准礼,自然,他们三人无论是谁都不会对面前这些人下跪就是了。
轩沪侯夫人一见她行礼,急忙将放在丫鬟手心的手抽出来,快步上前扶住她,“见姨母还这么多礼,不是存心当姨母是外人么?”
然其实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为沐桦祁高兴的,如此礼数周到,如此气度,哪里看得出是从小失去亲娘的庶女。这些年,她将自己养得很好啊。倒是她这个做姨母的,因见着她总会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妹,是以时日一长,便渐渐疏远了,这才让她过得那般苦日子。
“这些年,是姨母对不住你。”
说着眼泪就要落下来,沐桦祁忙拍着她的手背,安慰起来,“姨母不必这般,到底沐桦家如何,你也是不便插手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对不住我,再则,这些年多得表哥照顾,该是我感谢你们才对。”
对于轩沪侯夫人,她是真的谈不上什么怨不怨的。若是没有轩沪逸,便是有这一声“姨母”的称谓在,她其实都是不会将她当亲人的,还谈什么对得住对不住?
本来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会靠旁人过活的人。
不过此番她这般说,沐桦祁却是觉着有几分欣慰。不管原主的娘柳氏是否是亲生母的,到底是真心疼爱过她一场,轩沪侯夫人作为柳氏的唯一亲人,她自然也是会当作亲人的,更何况她还是轩沪逸的母亲。
见她提起轩沪逸,轩沪侯夫人才想到他们二人的关系,遂收住眼泪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们表兄妹能互相照应,姨母我也就放心了。”
她几次救轩沪逸的事,在整个侯府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再则她有这番本事,轩沪侯夫人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确认她不再掉眼泪,沐桦祁才将注意力放在她另一边站着的女子身上。
女子并不像其他世家小姐那般拖着一身长裙梳起一头景致的发,而是头发高竖,紧身衣长筒靴,很像这个时代的骑马装。这般装扮,在这样的宴会上实则是有些失礼了,然即便是如此豪爽的姿态,却偏偏能做到让人看得赏心悦目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这世间,怕也只有她一人了。
“俪公主,幸会。”是一个飒爽的江湖礼。
林洁俪朝她挑挑眉,也是一个标准江湖礼,“祁小姐,幸会。说起来,本公主还应该感谢你当日的提议,若非如此……”
沐桦祁笑了笑,打断道:“公主不必客气,不是那个人,我也不会管那个闲事。”
闻言林洁俪先是一愣,随即会心一笑。是了,若非当真看她顺眼,沐桦祁身为墨邪阁的尊主,又怎会管这个闲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很感谢她。如果不是她当初提的那个醒,她如今也不会和轩沪侯夫人关系这般好,和轩沪逸也不会有如此快的进展。至少目前在轩沪侯府,其他人都知道她是轩沪逸的心上人,虽然以轩沪逸那臭屁的性子从未开口承认过。
然若他真没那份心,沐桦祁又岂会插这个手?
这般想着,她又无声的笑起来。
不管怎么说,能和轩沪逸更进一步,都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轩沪侯夫人见她们聊得来,心里也高兴。“好了,你们年轻人就随意到府中四处转转,俪俪和若儿招呼着,我与其他夫人就不打扰你们了。”
其他夫人听到她如此亲昵的称呼南疆公主,强压住心中的讶异也附和起来。
待她们走远,在场的其他小姐才敢认真打量起沐桦祁。原来这就是得修王殿下青睐,在短短的时间里名声几乎翻了几番的沐桦家庶女。虽则有几个胆小的不大敢直接盯着她打量,却也有不少胆子大的。
沐桦祁也不点破,大大方方站着任她们打量。倒是旁边的轩沪若看得很是生气。
祁表姐是父亲和母亲甚至哥哥都轻易不敢如此对待的人,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
上前两步,蹲身行礼,“祁表姐安好。早时母亲和众位夫人在场,若儿未能向表姐见礼,还望表姐莫怪。”
轩沪若虽是庶出,却是这侯府唯一的小姐,加之主母和哥哥待她都极好,在这些世家小姐中的地位,并不比其他人差,甚至还有许多人刻意来讨好她。是以见她如此态度对沐桦祁,其他人觉得诧异的同时,也有些后悔。
遂一一跟着行起礼来,“祁小姐安好。”
这个礼,沐桦祁可谓是破天荒第一次受,有些受宠若惊。
想她一个毫无地位的庶女能得这么多世家小姐且大多都是嫡出的世家小姐行礼,她人品该是有多好?
隽依瞧着自家主子那想要得瑟又不得不强忍住的模样,默默抚了抚额。
果然,越被抬高越是得瑟,才是自家主子的作风。
不过,不管此刻心里是如何做想,沐桦祁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尚是一个庶女,这个礼她受得,却也是必须要还的。
她也得尊重这个时代不是?尽管她很多时候都不怎么将这个时代的准则放在眼里。
回以一礼,“各位小姐安好。”
这些人,其实她一个都不认识。
近旁的林洁俪见她这般一本正经的回礼,在心中“啧啧”了两声。谁能相信眼前这个一脸无害的女子,其实就是江湖中传闻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组织头目,墨邪阁尊主莫潇雨呢?若不是当日在宫中宴会上见到那一幕,她都不敢相信。
“祁姐姐!祁姐姐!”众人顺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恰见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一人正使劲的将头和胳膊往窗户外钻,大声朝她喊。
却不过一瞬就被人给拖了进去,“就说叫你莫要这般将头伸出去,万一掉下去怎么办?”这个骂,虽然是骂,可那浓浓的宠溺却是藏也藏不住。
“哦,我知道了,下次不这样了,我这不是看到祁姐姐高兴么?你别生气好吗?”
“这次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就直接将你送回去。”
“别别别……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你别把我送回去,我什么都听你的。”
沐桦祁暗暗扶额,这般相处方式,除了西潜焕和西小治,再不会有旁人了。
“焕,我都听你的,你别把我送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好,先下车吧。”西小治得令,欢呼的跳下马车。
西潜焕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的带着浓浓无奈的轻叹一声,“这保证也就值个两天。”哪次不是犯错了就保证,然后没几天又接着犯,却偏偏拿他没办法。
算了,随他去吧,他高兴就好。
“祁姐姐,听说你前段时间去竹山了,你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啊,那竹山我还没去过呢!”说着就要上前去拽她袖子,却被人一把给拉了回去。
好笑的看一眼想发火又舍不得的西潜焕,沐桦祁才慢慢接起西小治的话,“上次去是办正事,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一起,怎么样?”
西小治挣不开西潜焕,也就懒得多费气力,“那你得记住了,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再说,你家焕不是在这儿么?我敢反悔他哪会放过我?”
西小治傲娇的轻哼一声,“这倒也是,焕武功这么高,到时候你若反悔一定会被打得满地找牙。”
这熊孩子。
“那竹山,你当真走过一遭?”西潜焕突然开口,带着些不确定,也带着些担忧。到底奕旭的脾性,多年来他虽未接触过,却也听说过不少。
他不开玩笑,沐桦祁虽淡笑着,却也应得认真,“嗯,早年有些渊源。”
这个回答,莫说在场旁人,便是西潜焕也有些吃惊,但却很快恢复过来,“也不知道你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那可多了,赚钱啊,养家啊。
场合不对,沐桦祁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便问道:“这么早,依着你往常的作风,莫说来得这般早,便是参加此类宴会也是不情愿的,今日怎这般反常?”
“哼!你以为我想?还不是听说某人来了,小治吵着闹着要跟来!”
沐桦祁了然。
西家大少,从来不会拒绝西家小少任何要求。
“既然你来了,这般与我们逛着也不像个事,我们就先去看看轩沪逸吧,若是错过这一回,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他的笑话。”
闻言西潜焕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若儿,带我们去找你哥哥吧。”
轩沪若却在震惊中。眼前这两人是遖阳西家的两位少爷吧?这西家大少,传言做事雷厉风行,自接手西家以来生意越做越大,到现在西家在遖阳虽是商人出身,却已是连遖阳皇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西家大少性子孤傲,莫说如今在凌城,便是三国乃至丰城,都未听闻过谁能与之交好,可此番瞧着他与祁表姐说话的口气,可不是一两天的交情能有的。
“若儿?”
“啊?哦,祁表姐你叫我?”
沐桦祁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不点破,淡笑道:“嗯,既是西家大少到场,理应先去见一见你哥哥。”
对于她的说辞,西潜焕却不以为意。他来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宴会,见不见主家他并不是那么在意。
在场的除了沐桦祁自己的人和曾在无锡镇见过西家大少和莫潇雨相处的林洁俪外,其震惊程度只会比轩沪若更甚。
“表姐说得是,是若儿失礼了,西少主和这位小公子请。”
西小治终于从西潜焕手里挣脱出来,拽着沐桦祁就走,“祁姐姐,走吧走吧!”
看着这个情形,跟在后面的水玉眸光又闪了闪。要说之前看到凌嘉柏对祁小姐的态度她觉着意外,此番看到西家大少这般表现,她只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众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侯府后花园,这方一靠近,就听到不远处的凉亭处传来争论声,因着花园中植有许多树,茂密的枝叶遮挡下众人并未看清正在争论的是何人。
“你没事跑本小侯家来做什么?故意找麻烦是不是?”
“哼!你以为本家主乐意啊!要不是听说你快死了,本家主乐意跑这一趟?你要是死了,欠本家主的那些钱本家主找谁要去?你还是趁活着的时候赶紧把欠的钱还回来吧!”
“哟!你们南宫世家这是要败落了么?竟沦落到上门讨债过活的份上了?可是,本小侯有欠过你钱吗?”
“你敢说没有!本家主那几株上好的药材,要不是被你给骗了,不知能卖多少钱!”
“呵……这能怪本小侯,要怪就怪你人傻钱多还没见识。”
“你想打架是不是?”
“打就打!谁怕谁!”
说着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不一会儿还真使着轻功越到旁边的荷塘上打了起来。
听到这里,沐桦祁暗暗默了默,这幼稚的对话,他们是还没长大么?
轩沪若也听出自己哥哥的声音,心中好一番意外。她眼里的哥哥,虽然行事有些不羁,但每每在家人面前都是成熟稳重的,这么……呃,这么活泼的一面还真没见过。
相较于轩沪若的意外,林洁俪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说起来,她初与轩沪逸相识时,他就是这般样子。那时他打着她手中类母蛊的主意,各种坑蒙拐骗手段都用尽,有一次甚至连美男计都用上了,让她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当是时,她还一度问过自己,眼前这个如此不顾脸面只为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当真是传言中那个位居大凌十大公子之一且是前四之列的轩沪小侯爷么?
不过交手次数多了,她也渐渐觉得他这副样子,其实还是有些可爱的。
类母蛊,她自九岁那年开始养起,这么多年也就养活了那么一只,最后耐不住他各种软磨硬泡,即便不愿也还是给了他。为此,她不止一次后悔过,好在如今已没什么大碍,不然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场许多人都好奇敢在侯府和小侯爷打起来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却无一人敢轻易开口问。倒是西小治探了几回头都看不到人后问了出来:“焕,你知道那边和那花花公子打起来的人是谁吗?”
众人一默,花花公子?敢这么说轩沪小侯爷的人,还真不多。
西潜焕揉了揉他的脑袋,一本正经的忽悠道:“既然知道那是个花花公子,他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关心的?”
西小治想了想,还真认同的点起头来,“你说得对,那花花公子又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还是很好奇什么人敢在他的地盘和他动手。”
“想知道是什么人,过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沐桦祁摇了摇头,这固执的孩子,看西大少那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行到凉亭,见当日那位“齐兄”端坐着石桌旁悠闲的品着茶,沐桦祁才恍然大悟。早闻南宫世家现任家主有一得力助手名唤齐佑,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只是南宫寒和轩沪逸正打得厉害,他这副样子是不是也太悠闲了些?
见他们一行人走过来,齐佑才起身打了个招呼,“诸位有礼。”
林洁俪一看到他,神色就多了几分凝重,“敢问阁下可是南宫世家的齐先生?”
“想不到公主殿下还记得在下,实乃在下的荣幸。”
就在去年,林洁俪曾与轩沪逸一道前往东楚,在南宫世家的拍卖场里同这个齐佑有过一面之缘。
“先生是南宫家主身边的红人,本公主想不记住都难。先生既然在此,那此番与轩沪逸打斗的,应就是南宫家主了。却是不知贵家主此时到侯府来,用意何在?”
齐佑继续坐下,轻笑道:“公主不必紧张,我们南宫世家向来不参与各国政事,在大凌也有不少生意,所以那些国与国间的争斗与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再则,家主此番前来,也不过是听闻轩沪小侯爷身受重伤,担忧欠的钱讨不回来,特来讨一讨而已,并无其他用意。”
这个话,刚才远远听到两人对话的众人,还是有些相信的。
不过得知来人身份,底下确实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到底眼下东楚和大凌毕竟是势不两立的局面。
“西家少主也在?”齐佑一边一边似有似无的看向西潜焕身边站着的沐桦祁。
西潜焕看他一眼,点头十分冷清的应了一声“嗯。”
齐佑却不觉得受了怠慢或是其他,西家大少从来待人就如此,他若突然对你热情起来,你才应该担心他是不是又打了什么坏主意。
将注意力放在沐桦祁身上,“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