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后又来了,李德清和回春道长没有阻拦,周院判已给皇上施了针,皇上现在是清醒的;赵后有点意外,她以为这两人不会轻易让她见皇上,难道她的推测错了,皇上没事?
“你们在外等着。”赵后独自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并将门虚掩上,李德清和回春道长虽不愿让赵后和皇上独处,但也知道这事,他们没法阻拦。
赵后进屋见皇上靠在榻上的引枕,手里拿着一卷书册,脸色红润,精神看起来也还不错。皇上看到赵后,笑道:“梓童,你来了。”
“皇上,妾来给您送宵夜,是参莲汤,喝了益气健脾,养心安神的。”赵后将食盒放在榻几上,从里面把碗端出来,“皇上,妾喂您。”
“有劳梓童。”皇上放下书册道。
赵后靠近皇上,一勺一勺的舀着参莲汤喂给皇上喝;皇上喝完参莲汤,一刻钟的时间也快到了,皇上觉得很疲倦,道:“不早了,梓童你回房去歇着吧,朕也要……”
话没说完,皇上就支持不住,闭上眼睛,歪倒在引枕上;赵后大惊失色,“皇上,万岁爷。”
皇上没有反应。
赵后手颤抖着,去探皇上的鼻息,有呼吸,可是皇上怎么会这么快就入睡?还一睡就叫不醒,这不对劲,赵后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皇上不像入睡,像是昏厥了过去。
赵后眼神复杂地看着榻上的男人,她的猜测没错,这个想长生不老,想永享江山的男人就快死了;赵后看了眼虚掩的门,提着食盒去了龙案边,不用去找,玉玺就摆在龙案上,赵后笑了笑,从食盒最下层,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铺在龙案上,拿起玉玺,盖在了上面。
等印泥干了,赵后将伪造的圣旨放回食盒,看了眼榻上的皇上,抬腿走了出去,“好好伺候万岁爷。”言罢,带着宫女离开了。
李德清赶忙进去,一看皇上已昏厥了过去,叹了口气,今晚是把皇后娘娘应付过去了,可接下来三天,要怎么办?
回春道长听他叹气,道:“李公公,现在走一步算一步,为防止明天有人硬闯,还是把御林军调过来守着为好。”
“你说得到轻巧,那御林军不归咱家管,咱家可调不动。”李德清没好气地道。
“李公公,那你能调动哪些人?”回春道长还没得到燕王的回复,他现在只能先支使李德清。
李德清看了他一眼,道:“咱家能把内侍府的人调过来。”
“贫道一切就依仗李公公了。”回春道长笑道。
李德清干笑两声,道:“道长到现在都不肯告诉咱家,你是谁的人,咱家要如何相信道长愿意与咱家共同进退?”
“李公公是聪明人,应该早就猜到了,又何必让贫道说明?有些事意会即可,不必言传。”回春道长笑道。
“好,咱家就跟着道长走了。”李德清这是上了贼船了。
“李公公放心,贫道不会害李公公的。”回春道长眯眼笑道。
回春道长进屋守着皇上,李德清则去调内侍府的内侍;殿门外安静了下来,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看着李德清的背影,轻哼了一声,道:“把皇上即将驾崩的消息告诉小王爷,大事是否难成,在此一举。”
“是。”脚步声由近至远,渐不可闻。
皇上倒下的消息,虽然还没传开,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这一夜注定许多人无眠;次日清晨,赵后再次过来探望皇上,回春道长以皇上已闭关为由,拦住了赵后。
“皇上今天什么时候出关?”赵后问道。
“皇上服用了新炼制出来的仙丹,这三日都不会出关。”回春道长忽悠她道。
“你的意思是三日之后,皇上才会出关?”赵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回春道长道。
“是的,娘娘。”回春道长答道。
赵后冷笑两声,拂袖而去,她回到院子里没多久,四皇子就来了,“母后,儿臣已经联络了几位将军,还有承恩侯、魏国公他们,只等儿臣一声令下,就会协助儿臣夺位。母后,父皇怎么样?”
“那逆子昨夜可有异动?”赵后问道。
“大皇兄……”
“不许叫他大皇兄。”赵后打断他的话道。
四皇子一梗,改口道:“高榳昨夜出去了一趟。”
“可知道他去哪了?”赵后追问道。
四皇子摇摇头。
赵后皱皱眉,道:“这么看来,他也知道你父皇的情况了。”
“母后,儿臣查到昨夜周院判曾进过正宫。”四皇子低声道。
“我昨夜去见过你父皇,他已是强弩之末,今晨,我再过去,李德清和回春道长都不让我见你父皇,我怀疑你父皇已驾崩了,李德清和回春道长怕担责,将消息隐瞒下来,想要趁机脱身。”赵后揣测道。
“母后,这事不能胡乱怀疑的。”四皇子皱眉道。
“明天,你带着文武百官,去正宫,求见你父皇,到时自然就知真伪。”赵后痛下决心道。
“可是母后,这万一父皇没有驾崩,我就有逼宫之嫌。”四皇子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
赵后扫了四皇子一眼,真不愧是父子俩,都是这样的瞻前顾后,冷声道:“成王败寇,你登基称帝后,谁还管你有没有逼宫,当年你父皇宫变之时,也没有十全的把握,可到最后还不是成功了。你若是这般的畏首畏尾,等那逆子的人马调齐,夺取帝位,等待我们母子最好的结果就是终身幽禁。”
“我听母后的就是。”四皇子小声道。
赵后拿出遗诏,“放心,母后早为你想好万全之策。”
四皇子接过遗诏,展开一看,是又惊又喜,“原来父皇早就准备百年之后,把皇位传给我。”
“这遗诏是伪造的。”赵后淡淡地道。那个男人妄图永享天下,怎么可以会写这样一份遗诏。
四皇上一呆,“可这字和玉玺印都是真的。”
“字是我仿写的,玉玺是我昨夜偷盖的。”赵后将实情告之。
四皇上神情复杂,母后为了这帝位,未免也太大胆了。
“别纠结这份遗诏了,赶紧去办正事吧,夺位成功,假的也是真的,夺位失败,真的也是假,这道理,你可明白?”赵后问道。
“儿臣明白。”四皇子藏好遗诏,悄声离去。
这一整天,李德清和回春道长至少一人寸步不移,守在皇上住的寝殿外;这一现象,太奇怪了,让赵后越发的肯定皇上出事了,恨不能让四皇子,今日就去闯正宫,把事情揭发出来,让四皇子上位。
一夜过去,天刚亮,四皇子就领被拿话逼迫而来的大臣们,浩浩荡荡赶去皇上所在的正宫。守门的小太监一看情况不对,飞奔进去禀报,“李公公,不好了,四皇子带着许多大人朝这边来了,看样子是来求见皇上的。”
李德清脸色微变,暗叫糟糕,赵后过来是小事,好打发,这四皇子带着大臣过来,是国家大事,他要如何拦住?当然他很清楚,拦不住也得拦,手一挥,“把孩儿们叫上,跟咱家走。”没办法只能硬扛了。
李德清领着一群内侍,急急忙忙地赶往宫门口,迎面已闯进来的四皇子和众大臣给拦下了,先发制人地问道:“没有皇上传召,四皇子带领大人们闯进来,意欲何为?莫非意图逼宫?”
逼宫的罪名,众臣可承担不起,脸色微变,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四皇子冷笑道:“李公公,你不要拿这些话来恐吓本皇子,本皇子此来是为了确认父皇的安危,你这样阻拦,究竟包藏了什么祸心?”
李德清皱眉道:“四皇子,咱家之所以阻拦,是为了四皇子您好,皇上服食仙丹,在闭关,此乃天大的事,别说是四皇子您,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四皇子,听咱家一声劝,速速退下,莫要犯了龙颜。”
四皇子冷哼一声,道:“本皇子不需要李公公替本皇子着想,无论如何本皇子都要进去见父皇,你给我让开。”
“四皇子,皇上正到了闭关的紧要关头,若是被扰了清静,四皇子可担待不起。”回春道长大步走了过来,和李德清并肩而立。
众臣看到回春道长,有那么一丝后悔,他们不该听信四皇子的话,闯进来的。四皇子摸了下衣袖里的遗诏,坚定了信心,道:“道长休拿闭关这话糊弄人,父皇是在闭关还是出了事,道长和李公公心知肚明,你二人怕担责,想要瞒天过海,好趁机脱身,别以为本皇子不知道。”
“四皇子,你休要信口雌黄。”李德清死不承认。
“芮指挥使,你来得正好,本皇子怀疑这二人隐瞒父皇出事的消息,想要求见父皇一面,以确认父皇是否安然无恙,还请芮指挥使助本皇子一臂之力,擒拿这两个乱臣贼子。”四皇子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龙廷卫指挥使芮念恩道。
李德清看到突然出现的芮念恩,心不由得一沉,他和芮念恩同为内侍,却素来不和,他是从皇上还在潜邸时就伺候皇上,芮念恩是皇上登基之后,才到皇上身边的,可芮念恩后来居上,深得皇上信任,掌管着龙廷卫;如果说他是文臣,那么芮念恩就是武将。他在明,芮念恩在暗,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四皇子不依不饶的闹,芮念恩要是再插上一脚的话,这事可就越发的难办了!李德清心里焦急起来,不由看了眼回春道长;回春道长镇定地道:“四皇子,你想见万岁爷的心情,贫道可以理解,可现在皇上闭关在紧要关头,贫道也不敢进去打扰皇上,只能请四皇子耐心等到两日后皇上出关,到那时皇上自然会召见四皇子以及各位大人的。”
若是两日后就能见着皇上,那就不必急在今天了,众臣萌生退意,尤其是那些投靠了燕王的勋贵和大臣,向后连退了数步,拉开与四皇子的距离。
四皇子扫了他们一眼,道:“道长以为这样拖延时间,就能成功脱身吗?本皇子告诉,绝无这个可能。本皇子今日一定要见到父皇,诸位不是一直好奇本皇子有何依仗吗?”
言罢,四皇子将藏在袖内的遗诏,高高举起,道:“这就是本皇子的依仗,李公公、回春道长,还不跪下。”
阳光下,那明黄色让众人一连晕眩,四皇子将遗诏展开,斜睨着李德清,“李公公莫非不认得这是何物?”
李德清当然认识那是圣旨,但是四皇子手上怎么会有圣旨?他想上前确认真伪,四皇子心虚,不敢将遗诏交给李德清,而是将它递给了蒋首辅,“请蒋首辅代宣父皇遗诏吧。”
遗诏?
众臣皆惊,皇上什么时候写下遗诏?为何写下遗诏?这两个问题,想问,可是不能问。蒋首辅双手接过遗诏,站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颤抖地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二十年有余,对内无治国之功,对外无扩疆之能,今朕大限之日将至,遂传位于皇四子械,械仁孝,心思纯善,朕再三思之,为图国家久远之计,遂传位于他,择吉日可登基。”
蒋首辅目不转眼地盯着玉玺大印,是真的,皇上居然早就写好了遗诏,把皇位传给四皇子!蒋首辅虽然是中立一派,但他更看好燕王,而非四皇子,可是皇上却把皇位传给四皇子,舍嫡长子,立嫡次子,这究竟是为什么?若皇上对燕王不满意,为何又让燕王代替他去祭天祈福?若皇上是将燕王当储君培养,为何留下遗诏将位子传给四皇子?
“咱家乃秉笔太监,从不离皇上左右,怎么不知皇上何时写下了这样一份‘遗诏’?”李德清镇定下来,提出质疑。
四皇子拿出了遗诏,这会也没法再退缩了,愤怒地道:“李公公这是不相信遗诏是真的吗?那就请李公公睁大眼睛仔细瞧瞧。”这话正中李德清下怀,他立刻凑上去,看蒋首辅手中的遗诏,越看越心惊,字是皇上的字,玉玺也是真的,但是他不能承认这遗诏是真的,厉声道:“这遗诏绝对是假的!”
众臣不知道该信说的,鸦雀无声,跪在地上静观其变。